有天，肖男斌他们纵队接到本派组织的通知，要他们去占领小城的中心高点，在那里架设高音喇叭，好为本派做宣传。刘家强就带领他们离开了工厂，很顺利地占据了小城中心的一个剧场，高音喇叭也很快地就架设完毕了，播音员还是由肖男斌和施清月担任。那时城中心还是他们这派占优势。

每次肖男斌她俩播音，下面广场上都会站着数以百计的听众，经常是听得本派的人掌声雷动，对立派的愤愤不平。再加上离广场不远的另一面，也架着对立派的高音喇叭，两边的高音喇叭卯着劲地喊着革命口号，两派群众热血沸腾地激烈辩论，那场面好不热闹，好不壮观。这样的场面持续了一个多月，形势就来了个急转直下。

对立派的不甘心这种被压的局面，于是就在城内外调集了众多的本派人员来争夺这个广播站。肖男斌他们纵队的同学就用剧场里的桌椅板凳，把架设在剧场三楼顶端广播站的通道全部堵死，把房顶上的大洋瓦掲下来作为防御武器，下面的则用弹弓和钢钎作为进攻武器。

对立的两派先是唇枪舌剑地辩论，间或用高音喇叭对骂，然后发展成肢体碰撞，继而互相砸宣传车、广播器材等。在“文攻武卫”的口号下钢钎藤帽上场，最后觉得钢钎、藤帽不过瘾，干脆就升级成了除飞机没用以外，其它的的常规军用武器全用上的武斗战场，两派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相互残杀。

那是肖男斌他们第一次经历武斗。他们在那上面坚持了三天三夜，最后终因后援人员上不去，粮水断绝了。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刘家强和向荣辉商量决定：“撤出剧场。”于是他俩带着纵队几十个同学，在最后一个夜晚的下半夜，趁对立派不警觉时，他们悄悄地、全部安全地从剧场的后门撤了出来，离开了他们战斗了一个多月的地方。从此小城里就成了另一派的天下。

肖男斌他们纵队的同学撤到了小城郊外的一所大学里，在那里住了下来，那所学校的对立派基本上全被赶跑了，为此那里就成了他们这派的据点。

过了两天，肖男斌他们这派的组织了大队“人马”，准备去夺回丢失的地盘。正当他们浩浩荡荡地游行到城中的街上时，就被那派的人用钢钎和石头给阻击了回来。两派的人就跟小时候玩的那种杀仗游戏一样，那派的追上来了，这派的就飞叉叉的跑，看见要追到这派的地盘了，那派的就回撤，这派的就又追上去，撵得那派的人又不要命的跑。这样几个回合下来，在钢钎和石头的攻击下，双方都有人受伤了，最后肖男斌他们这派的只好留下一些跑掉的鞋而无功返回。

没几天就听说一厂矿在武斗中，用上了体育比赛时的小口径步枪打死了人。从此武斗升级，拉开了这座城市的枪战。

肖男斌居住地虽是一座小城，但它其实是一座大城市中的辖区，这座城市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的，城中有几家大型的兵工厂，生产枪支、弹药、坦克什么的，因此武斗升级一开始，两派的人通过不同的渠道，千方百计地搞武器武装自己的队伍。为此这座城市的武斗最为惨烈。

肖男斌和施清月两人从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要参加到武斗的队伍中去，她俩参加派性组织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表示自己是要求进步的，万没想到运动的局势会发展成这样。要想回家已经是不可能了，她俩已处在“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境地中了。

那时的人们很单纯，尤其是学生，是凭着纯朴的阶级感情在行事。因运动前愈演愈烈的阶级斗争教育，把人们正常的思维给打乱了，成天围绕的中心思想就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心中总有一个假想敌，并且把对这个敌人的仇恨已膨胀到了临界点。是敌人就得打倒，并且还得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两派中的有些人已到了癫狂的地步，尤其是武斗升级以后，双方只要抓住对方的人就往死里整。肖男斌和施清月作为小城中心曾经的播音员，是被很多人认识了，一旦回家经人“点水”（揭发）被对立派的人抓住，后果是不堪设想的。那时这样的事经常发生。

肖男斌他们纵队有些同学家长是对立派的，在武斗还没有升级时，他们有的人就被自己的家长给强行拉了回去，他们回去是不会有事的，因有家长做保护伞。可肖男斌和施清月她俩不同，她俩的家长绝不会参加任何派性组织，她俩也就没有保护伞，也就只能无奈地留下来，继续地跟着本派的大部队走。

此时他们纵队也只留了四个女生，除肖男斌、施清月外另还有两个女生也是初二的，一个叫洪丽娟，一个叫吴淑玉，两人的家庭出身都很好。两女生平时都不多言不多语的挺老实。其余的就全是男生了。肖男斌和施清月也不再是播音员了，而改行和其她两个女生一样做了“战地”卫生员

她们四个女生对战地救护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不要紧，有从医院出来的医生、护士手把手地教她们，教她们怎样包扎？怎样进行肌肉注射？她们就互相在对方身上进行练习。肖男斌她们都抓紧时间刻苦地学习。很快她们就都能熟练地进行包扎、拿点感冒药、打点针什么的了。就象当年她们学校的英语老师一样，“热炒热卖。”

自武斗升级后，肖男斌他们所在的纵队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枪支弹药，刘家强和向荣辉最先都背着半自动步枪，后不久他两人又换成了半自动冲锋枪，还配有警卫员，搞得就跟正规军似的。其他的男生都配有步枪，只有四个女生没配枪。本来说搞四把手枪发给她们防身用，可肖男斌是坚决不要。

防身就意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要拿着枪和别人对射，肖男斌想起都觉得可怕。要叫她肖男斌拿枪去杀人，借十个胆给她，她都不敢。哪怕她胆子再大，也还没大到能够拿起枪去杀人的那种程度。再说了，她的初衷并不是要参加这样的内战，这可不是当初的那种小打小闹了，而是关系到人命的事。常言道：“人命关天”呀！

肖男斌不明白，原来一直强调“要文斗，不要武斗。”怎么现在搞成这样了？怎么两派就成了杀红了眼的仇敌了呢？对立派真的就是敌人吗？他们真的就象本派的人说的那样，“是反毛主席、反党中央的？”肖男斌找不到答案。不过她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就是上战场，自己是卫生员，是救死扶伤的，绝不出手打人，她可不想伤害任何人。

四个女生不要枪，结果刘家强只好在每次出行时，派两个男生保护她们，因四个女生分成了两组，肖男斌和施清月一组，洪丽娟和吴淑玉一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