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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我不是圣人

我那个汗,背脊一阵阵发凉,也明白过来,她这是先给糖衣,然后来炮弹呀。

不过,母亲毕竟多长了我几十年,又见惯了大风大浪,见我辞穷应付,便接过话来,三言两语就截断了成夫人妄想打的亲情牌,直接了当问她有何目的。只差没有直接说她有话就语,有屁快放。

成夫人被母亲绵里带刺的话语弄得脸色僵了僵,然后看着我,叹口气,脸眶儿一红,似有难言这瘾,我和母亲相视一眼,俱都默不作声,看她搞什么名堂。

成夫人假哭了一阵子,见没收到什么效果,又只得把睛泪吞回云,继续以黯然的语气说起了成亦城和柳云云的事。

“也不知我家糟了什么孽,亦城今年都三十五了,却仍是求不到一儿半女,新娶的媳妇做了多次人工授精俱都不明不白的流产,看样子,我这辈子抱孙是无望了。”

我在心头腹诽不已,你抱不到孙子关我什么事,但对上母亲警惕的眼神,又惊了起来,她没事提这个做什么?所谓家丑不外扬,她那么注重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在我这个前儿媳面前提及这种事?

果然,她又一脸哀哀地说柳云云经过三次流产,已损坏了身子,这辈子再无可能怀孕了,她也知道她心里委屈,可成家不可能膝下无子吧?她本想找个女人代孕,但却被成亦城一口拒绝了。因为他是医生,既使使用AIH(使用自己的精子)都无法受孕,除非做AID(使用别的精子),是不可能有生育的。

成家这种人家,哪可能用别人的精子代孕,眼看成亦城生育机会渺茫,又打起了我的主意来。

说到这里,成夫人又是嗔怨地瞟我一眼,说:“你这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灿灿,所以才胡乱弄了旁的伎俩唬弄我们,害我信以为真,对你做了过激的事。现在想来,是我太过激厉了,我自己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哪会不明白母子分离开的痛苦。”

她说到这个份上来了,我哪会还不明白呢?她已经知道灿灿是成家的骨肉了。

不过这也难怪,灿灿那时候小,好唬弄,但现在五官渐渐长开了,虽然大体上仍是像我居多,但某些地方,仍是像成亦城的,也难怪成夫人会眼巴巴地来找我了。实在是我太过于掉以轻心,以为与成家决裂后便高枕无忧。哪料柳云云这么不争气,数度怀孕都自然流产,按医学术语便是,成亦城的精子还有精虫抗体,阻碍了精虫与卵细胞的结合,是以先用了人工授精,再用了试管婴儿,最后又用了卵细胞质内精子显微注射及试管婴儿,仍是以失败告终,成家旗下有的是高科技含量的顶尖妇婴专家,他们都宣布除非使用AIH,这蜚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

成夫人在失望之下,又无意中发现了灿灿,居然与成亦城长的很像,是以,偷偷摸摸地采集了灿灿的头发做标本,拿去了做DNA鉴定。我想,估计上次碰到母亲说母亲是保姆那次搞的鬼吧。

望着成夫人递给我的DNA鉴定书,我和母亲对望一眼,心下一沉,她是来要回灿灿的监护权了,并且,肆不罢休。

不过这次成夫人说的很委婉很诚肯,说不会让我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若我不嫌弃,可以继续与成亦城再续前缘,或是直接住进成家都没关系。

我心想,这成夫人想抱孙子想疯了。连这种溲主意都想得出来。早八百年前就与成亦城离婚了,还与他再续前缘?做梦比较好。

再说了,就算我真的不“嫌弃”,柳云云怎么办?人家为了替你生个孙子可是几乎连老命都豁出去了。现在人家生不出来了,你就想把人家一脚踢开?未免太过分。

成夫人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般,立马又说成亦城的不是来,直把他说得一无是处,还做了那么多错事,他确实还配不上我。不过,我本来就是成家的孩子,做不成儿媳妇,做女儿也是一样的,别忘了,我可是老太爷领养在膝下的。也算得上成家的人。

我没有附和,也不想再与她绕弯子,直接了当地拒绝,我不会把灿灿还给你们成家的。

成夫人当场脸色就沉了下来,最后好说歹说索性甩了脸,冷冷地道:“也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法庭见面吧。”

成夫人走后,我和母亲商议对策,觉得成家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家,来明的,我们只有一半胜算,若来阴的,根本就不是对手。还是悄悄的走为上计为好。

*

虽然走为上策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但在香港生活一年多的母亲却爱上这里的生活,尤其是教育医疗方面的便捷与周到服务,说着说着,又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有多艰辛,他们都没来过问过。现在你那前夫无法生育了就跑来抢孩子了?真是岂有此理。哼,他们来明的,我们就去找律师。若来阴的,我一样有法宝。”

我双眼一亮,望着母亲杀气腾腾的脸,问她有什么法宝。

她瞥我一眼,沉默了下,“你别忘了,你二姨可是龙门的夫人。”

哎,我怎么没想到呢?先前我故意误导成家,让他们误以为灿灿不是他们的骨肉,成夫人恼羞成怒便打算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幸好亦海从中周旋。不过亦海只能保得了我一时,却不能保我一世,最后还是于浅乐主动出面,成氏夫妇看在于浅乐的面上才没有为难我的。因为已经欠了于浅乐一个人情,不想再去麻烦她了。但现在可不同,我们可是表姐妹的关系,请她帮个忙应该说得过去。

只是---

我有些担忧地望着母亲,“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和二姨处的并不处?”不止不好,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好像,好像---哎,反正以前母亲确实做得挺够火的就是了。二姆会帮咱们吗?

母亲淡淡一笑,抚摸我的头发,轻声道:“你和你二姨一个样,都是没心没肺的,不过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容易心软。”

我摸摸鼻子,我真的没心没肺?这罪名也未免太大。

母亲又说,“我和你二姨,确实不能共富贵,不过,却能共窜难。相信她会帮我的。”

确实如母亲所说,二姨是很容易心软的,但也是冷淡的,对我这个侄女并不是挺热络,但在母亲的要求下,仍是答应了替我们出面,与成家交涉。

有了二姨的保证,我放了一半的心,回家的路上,我奇怪地问她,“既然有求于人家,就得放下身段好言好语吧,哪像你,唇枪夹棒的,活像讨债似的。”也难为二姨了,居然还能答应,如是我的话,肯定理都不必理会了。

母亲呵呵一笑,“这你就不懂了。你二姨曾骂过我,‘以前咄咄逼人,高傲的目中无人,一副天下舍我取谁的楚恨忧到哪里去了?我倒情愿你永远与我为敌,能永远顽强不倒的与我永远争斗下去。而不是看到你这副死气沉沉要死不活的样子。’所以,为了符合她的期望,我当然不可能示弱,就算有求于她,也得把架子摆足了,反正,你那二姨,就爱同情弱小。”

我扑嗤一笑,她这也叫弱小?

母亲也跟着笑,揽着我的肩,“很奇怪吧,在她眼里,无论我怎么上跳下窜,始终是个弱者。对于一向要强的我来说,确实是个极大的打击。可是没办法,我一直就拼错了方向,以为只要在男人的世界里打出一片天地,就可以傲视一切。却没想到,女人只要征服了男人就可以征服世界。可叹我一直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知足常乐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

晚上,二姨和于浅乐母亲亲自来我家。没有废话,直接了当地向我们说了事情的经过。

二姨身为龙门的夫人,成氏夫妇不可能不给面子。但涉及成家骨肉问题,成氏夫妇也是不容妥协的。成夫人表面给了二姨面子,但话言话语中,却讽刺二姨多管闲事---难道说,龙家与成家多年的世交关系,还比不上我这个外人?

当时二姨就恼了,不过没有当场发作。倒是于浅乐快人快语,把我和二姨的关系说了出来。龙家与成家确实是多年世交,关系非比寻常,但,再铁的关系,也比不过血缘关系呀,身为姨妈,替自己的侄女说话,也不为过吧?

于浅乐说话明快,虽略带了粗俗,却也是道理明确的,她笑嘻嘻地对我道:“当时成伯母就呆住了,立马换了个脸,说既然如此,大家都不是外人,何必把关系拧僵,还不如为了孩子考虑,大家亲上加亲,岂不更好。当时我就笑喷了。没想到,这成伯母这么精明厉害的人物,为了宝贝孙子,居然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却笑不出来,无耐地看着她,问:“这么说来,除了我重新嫁给成亦城,就没别的办法了?”

于浅乐道:“我当时就一口回绝了。说依你的脾性,和亦城是不可能了。当时她就冷下脸,说这已经是她最大让步了。”

“然后呢?”

“还能有什么然后?一时僵掉,也不可能再继续谈下去了。”于浅乐说,“不过,说实在的,冬儿,你真的不能让一步吗?毕竟,孩子还是需要父亲的。”

二姨也开口:“是呀,就算孩子归成家,你仍是有探视权和做母亲的绝对权利,相信成家不可能把孩子强占去就不让你见面。”

我沉默了下,没有直接答复,只是对她们说我再考虑一下。

二姨离开时,我起身送她们下楼。于浅乐抓着我的手臂,悄声问道:“你和聂辰究竟怎么回事?”

我看她一眼,对上她八卦兮兮的眸子,无耐一笑,“已经分手了呀。”

“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呢?”

“好端端的,干嘛忽然要分手?”她说,“我也看了报纸,也问过他的意思,他虽然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不过我感觉得出,他对你仍是不一样的。”

我笑了笑,“当然不一样的,我可是他众多红粉知已里唯一熬了两年的女人。”可以做个纪念版,及光荣版,当然,吉尼斯纪录也当之无愧。

她瞪我,“别给我东拉西扯的。对我说实话吧,干嘛要分手?”顿了下,又试探地问,“是不是,心里还有亦海?”

亦海,又提到了亦海。

亦海两年前去了美国,就一直没再见过面。可是,他的名字却时常响在耳边。

我迟疑了下,老实点头,“我和亦海,你也知道,能在一起的可能性极小。”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把他放下才是。长痛不如短痛。”她说,“我虽然不怎么喜欢聂辰,但这两年来,我感觉得出,他对你是真的不一样的。你应该试着接受他。”顿了下,“对了,你可是聂伯父的亲生女儿,你嫁给聂辰,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必愁他以后敢欺负你了。”

我苦笑,“直到现在,我那老爸还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亲生女儿的存在。”

于浅乐呆了呆,“为什么不去认他?是大姨要你这么做么?”

我点头,是,也不全是.

于浅乐沉默了下,又说:“大姨也真是的,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骄傲就可以当饭吃吗?”

我不说话,其实,母亲的想法我不敢苟同,但站在她的角度,我也是理解她的。父亲一直不爱她,她为了让他爱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依然得不到成效,是以心灰意冷了,决定不再纠缠他,替自己保留最后的尊严。

母亲做到了,我想,在父亲心目中,就算他瞧不上、也瞧不起母亲,但心里应该也是有佩服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让母亲管理他在大陆的公司。

“真的不打算相认?”于浅乐又问。

我迟疑了下,说:“一切顺其自然吧。”有那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亲生父亲,没有人还能够做到平淡,我内心也是极不平静的,尤其半年前父亲曾出现在香港一次,我也是忍了好大的劲才忍着不去认他。

于浅乐叹口气,嘀咕一句,“真无趣。那聂辰呢?说实在的,聪明人都应该想到,聂辰才是你的菜。你应该多考虑一下。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是我,不管我纵向分析,还是横向推理,聂辰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可是---

我苦笑着对于浅乐道:“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他要回新加坡了,但却从未告诉过我,连提都没有提一下。还有,最近半年来,他对我冷淡不少,再来,他身边总会出现一堆女人,最后,那些女人三五不时跑来找我的麻烦。我就算再包容他,再理解他,再相信他,也经受不住这些无止境的猜忌,及他瓜田李下那般从不整衣冠的做法。

我不是圣人,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可以对着他身边的茑茑燕燕视而不见,可以对外界投射在我身上同情怜悯视若无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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