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珩身体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在他的再三坚持下，傅柏颜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哥，你一个人能行吗？”傅柏颜担忧道。

“你把我当什么了。对了，先别告诉唐茉笙。”

“明白，你要给嫂子一个惊喜嘛。”

傅景珩是独自开车回去的，回到家却发现唐茉笙已经在了。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发呆。

他刚想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吓她一跳，动作却僵住。

“你怎么淋成了这样？”他转身去卫生间取了一条浴巾来，替她擦湿透的头发。

她却一动不动。

傅景珩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平视着她呆滞无神的眼睛：“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半晌，她才动了动嘴唇，空洞沉寂地看着他：“傅景珩，你知不知道许嘉言这个名字？”

傅景珩有片刻的茫然。许嘉言，明明是这一次听说，怎么有些耳熟？

她看着自己的神情，竟像是在黑暗天幕中寻找一点星光一般。

“几年前，M国中心医院。”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确认些什么。

“许嘉言……”他又喃喃了一遍这个名字。

“想起来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傅景珩的神色和口吻变化在唐茉笙眼中无疑是他记起了当年的事并且触到了他的神经。

“我现在只想回家静静。”她站起身来。

傅景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至少应该和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告诉我你要走！”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唐茉笙决绝地离开。

傅景珩听着她关上门的声音，随手抄起一只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许嘉言，当初那个眼角膜捐献者。

傅景珩意识到有些异样，唐茉笙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定有什么*才对，今天早上她本来是去了公司的。傅景珩当即给陶笛打电话过去。

“今天唐茉笙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开会的时候唐总接到了派出所来的电话，说袭击您的人抓到了，唐总开完会就去派出所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派出所！

傅景珩挂了电话当即往派出所赶去。

——

爷爷在福伯的陪同下去了南方小镇修养一段时间，唐茉笙才以这幅狼狈的模样回了家。

见到浑身湿透的唐茉笙，家里的阿姨忙上去搀扶，“怎么淋成了这样，快先坐下，我去倒杯热茶来。”

唐茉笙摆摆手，浑身麻木，拖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上走，脚下虚浮无力，不小心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阿姨被眼前的一幕吓到，手里的茶杯霎时摔在地上，尖叫出声：“血！血！”

比起摔倒的痛小腹的剧痛更强烈，疼痛让她蹙起眉头。

“我现在就给医院打电话！别怕，我告诉傅先生让他马上过来！”

“李阿姨……别给他打……”嘱咐完这一句，唐茉笙就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和小腹的坠痛感，再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等唐茉笙悠悠转醒，已经是夜里。

唐轩通红的眼映入眼帘，唐茉笙虚弱一笑“你哭什么。”

“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傅景珩对你不好？！”

“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医生说你身体极度虚弱！为什么你一个人淋着雨回家来！为什么你怀孕了他都没好好照顾你！你知不知道你流产了！”

唐轩的话如同一道雷，劈得唐茉笙浑身麻木。

孟凉月刚提醒她自己是不是怀孕了，现在就被告知她流产了？

唐轩压抑着哽咽的声音：“还不到一个月……”

良久，唐茉笙才动了动嘴唇：“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唐轩放心不下，却又不得不离开，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连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今天一天……就好像经历了一生一样的疲惫。

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车子疯狂地疾驰在路上。

打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打开定位，却看见她所在的位置是医院。

傅景珩赶到那家医院，横冲直撞，一个护士拦住他，问：“请问你找谁？”

“唐茉笙！”

护士翻着记录，旁边一个实习生模样的小护士道：“啊，就是那个流产病人，在302房。”

小护士的话让傅景珩僵直在原地：“你说什么……”

护士瞪了那个实习生一眼，怪她口无遮拦，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流产了，为了避免麻烦，忙道：“您去302房找吧。”说着就拉着实习生离开了。

傅景珩却一动都不动，那个护士的话宛如一捧热油，劈头盖脸地浇在他心脏上。

从许嘉华那里出来后，他就算因为她的不信任而受伤，可是看到她的位置在医院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担心和焦虑，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流产？

因为听信了许嘉华的话认为他害死了她的初恋，为了报复他，所以就把他们的孩子打掉了？！

——

唐茉笙哭不出来，话也说不出来，她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孟凉月问她是不是怀孕的时候她还感觉不到这里有一个生命的存在，可是现在这个生命没了，那巨大的压抑着她的绝望和痛楚才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个孩子存在过。

她疲惫地闭上眼，好像在一片暗黑无边的深海中，身体不住地下沉，悲凉、寒冷、凛冽，她却无能为力，只能放任自己沉没。

“唐茉笙！”

刹那，那个熟悉的声音像一把大手扼住她的喉咙，硬生生将她拽起。

她睁开眼，那个男人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那双眼睛曾温柔地注视过她，可是现在，他好像在看着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

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声音冰冷。

“你就那么爱许嘉言？爱到杀死我们的孩子替他报仇？！”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是比不上一个初恋，她从未相信过他，甚至，她为了那个人能残忍到这个地步！

他暴怒而疯狂，唐茉笙却平静得可怕，她看着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傅景珩，冷静地问：“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害他？”

原本像是要毁灭一切的躁怒却骤然凝结成冷冽寒冰，他眸中一派冷然，即便被她万箭穿心，可声音却冷静到可怕。

“你到现在，在乎的还是这个问题？”

唐茉笙看着他，沉默，似乎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好，我告诉你，是我杀得他！我恨不得让他挫骨扬灰！”

傅景珩决绝转身，再也不回头看她一眼。

唐茉笙木然地闭上眼睛，好像心脏被撕扯着一般疼。

误会就像是种子，一旦种下就生根发芽，而他们都是一类人，洒脱的实质是怕受伤，因此宁愿自己舔舐伤口，也不愿承担哪怕百分之一会受到更大伤害的风险。于是谁都不会当先拔掉那个芽的人。

孟凉月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带唐茉笙去医院检查，可她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去公司她也不在，万般无奈之下给傅景珩打电话，他冷冷丢下一个医院的名字便挂了电话。

直觉告诉孟凉月，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来不及细想，光是唐茉笙在医院这一点就足够让她着急上火了，印象里唐茉笙身体和她的人一样坚强。

火急火燎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她鼻头瞬间就酸了。

“你这个笨蛋，怎么能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唐茉笙却朝她笑了笑，那个笑看起来却像是用破碎的悲伤拼凑起来的：“你不用陪我检查了，那个孩子来了，又走了。”

孟凉月怔了一秒，随即弯腰抱住了她，声音染上一丝哽咽，好半天，才开口：“还会有的，他一定还会回来的。”孟凉月松开她，心疼地看着她憔悴的脸：“傅景珩呢，他为什么不来照顾你。”

“他现在恨我还来不及。”唐茉笙苦笑一声。

“为什么？”

“他以为是我自己要打掉这个孩子。”

“你是真的傻了？长着嘴呢为什么不解释？”孟凉月恨不得给她一个爆栗。

“解释有什么用。”唐茉笙缓缓道：“从许嘉华告诉我许嘉言的死和他有关之后，我们之间就有一条逾越不了的鸿沟，就算他向我伸出手我也跨不过去的，倒不如，就让他恨我，然后继续走他的路吧。”

“你……你说什么？你见过许嘉华？许嘉言的死又是什么？他不是离开你活得好好的吗？”

“我也以为他活得好好的，然而事实是，他得了家族遗传病，不想拖累我才骗我的，可是后来他的死不是因为病，是人为造成的车祸。”

孟凉月的震惊不亚于当初的唐茉笙。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许嘉华说的是真的？”

唐茉笙转头看向窗外，是夏天的尾声，可冬天却好像就要来了。

“傅景珩承认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孟凉月开口问道：“那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连声音都像是染上了风霜。

出院后，唐茉笙回到了只有唐轩和佣人在的唐家。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傅景珩，傅景珩也没有联系过她。

再有傅景珩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唐茉笙收到一份署名是傅景珩的快递，文件袋里是一份他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书。

她出奇的平静，今后该怎么办，他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