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卿体寒，手指冰凉。但也是这冰块般的指尖触摸在他胸膛上，根本无法忽视。穆谌闭眼假寐，怕自己一动会使得她更兴奋。媚卿兀自挑弄一会儿，看他委实意兴阑珊，便在他额头响亮地一吻：“逗你玩呢。”在他肩侧躺下，道一声晚安，却也不一会儿睡了。

穆谌偏头看了看她，暗自出一口气。

媚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睡觉得抱着他的手臂睡。确实靠近了他能将手指捂热一点，但彼此翻身都不便。穆谌艰难地掖了掖被子，再捋一捋她额前的碎发，也就睡了。

俩人都是睡相极好的人，不会翻来倒去踢被子，也不会呢呢喃喃说梦话。尤其是媚卿，就保持着那一个姿势，睡到天明。

一夜无话，翌日，是穆谌早起了。媚卿睁眼时，身边没人，撑着身子坐起，刚想伸个懒腰，脖子后仿佛打过一道霹雳，疼得她龇牙咧嘴。

于是媚卿走出去时，一手按着脖子。穆谌看她的表情：“怎么了？”

“落枕。”媚卿没好气地道。

穆谌心里暗笑，招呼她来坐着：“我帮你揉一揉。”

媚卿没推辞，顺从地坐了，任凭穆谌帮她按摩。他的手艺也还舒服，媚卿静静地享受。

落枕了也不好到处跑，媚卿便到书房来看书。穆谌端了茶来给她，问她都读了些什么。

媚卿得意一笑，将面前一堆书推给他：“别小看我的记忆力啊，随便你问，我都答得出来。”

穆谌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抄起一本，笑眼望她：“答不出来怎么办？”

媚卿脖子不能转，眼珠子倒是转得灵活：“以茶代酒，我答不出来，便喝一杯。反之若我回答正确，便是你输。”

穆谌同意，手上的书哗哗一翻，随意问了某一页某一行某一句的下句是什么。媚卿垂眸想一会儿，一出口真的回答正确。

穆谌愿赌服输，一杯茶下肚，又翻过一页，再问。

如此几个回合，媚卿渐渐有些吃不消，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喝了不少茶。她思考难题时有个习惯，便是垂眸咬手指。她无意识这么做，但在她对面的看来，这是个极诱惑的动作。

不远处杏树上停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吵闹不已。媚卿皱了皱眉，支支吾吾地答出一句，穆谌看了看书页，笑着摇头：“差了一个字。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必，错了就是错了。”媚卿爽快，仰头喝茶。

如此玩一上午，午饭后，媚卿闲着无聊，拿了针线，倚在榻上刺绣。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地上，照得一室温暖明亮。大约上午的游戏费脑，媚卿有些倦了，打了个哈欠，想眯一眯眼，不留神竟睡着了。

穆谌进到房里来，见她一手垂到榻边，那一方雪白的帕子落在地上，人却沉沉睡着。穆谌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帕子，依稀看得出一片红绿斑驳。他将帕子放回针线篓，媚卿始终没醒过来，穆谌便坐在榻边看一会儿。

他喜欢静静看她睡着的模样，恬静而优美。

媚卿睡梦中眉头一皱，缩了缩，似乎是冷了。穆谌一看她的身子，一双修长的玉腿毫无遮盖，暴露在他眼前，扭动中诱惑无限。

穆谌不敢多看，转过头来要抱起她。媚卿本来也快冷醒了，被穆谌一抱就醒来，睁着迷离的睡眼看他，却没说话。穆谌道：“抱你到床上去睡。”

媚卿往他怀里蹭了蹭：“陪我吗？”

“好，陪你。”

穆谌答应后，媚卿又放心地睡去。

又过了一天，媚卿的落枕还没完全好。她坐在院中，看树上麻雀又聒噪，再远处的水稻田，农民正收割水稻。看到那水稻田，媚卿想起那天的惨痛教训，也不说去凑热闹了。但隐居的新鲜感渐渐退去，这乡下生活又稍显烦闷，于是和穆谌商量着去集市玩一玩。穆谌也正闲得慌，俩人一拍即合。

集市上如往常一般热闹，媚卿怕和穆谌走散了，紧紧拉住他的手。

到一个首饰铺子前，媚卿停住脚步，仔细挑选起来。

穆谌歪了歪头:“你不是对这些没什么讲究吗？”

“那是以前，我现在要讲究了。”媚卿随口应道。但是媚卿在宫廷生活，见过多少精致名贵的首饰，如今看着这些古拙的民间工艺品，还真是有些落差。

穆谌双手抱胸，看她拿起一件又放下一件。媚卿挑来挑去，有一对耳环特别中意，便要掏钱买下。

穆谌疑惑道:“你又没打耳洞。”

“摆着看也是好的，赏心悦目。”

穆谌:“……”

一个路边小摊的老板竟如此大方，买首饰还送了个绣工精致的小锦囊。这对媚卿来说是意外收获，心情大好。

走着走着，望见一处寺庙，媚卿便想去看一看。二人跨进殿中，三尊金身大佛像正端坐莲台，拈花微笑。此处香客不多，媚卿还是想既然来了，好歹点柱香再走。

穆谌倒是立在一旁，闲闲地读那一方碑文。

媚卿上香去了，须臾跨出门来，见穆谌身边两个小丫头，正假装无意地往穆谌身边挤。其中一个“哎呀”一声，假装差点跌倒，引起穆谌转头看了一眼。

媚卿顿时柳眉倒竖，大步走去。那俩小丫头还在和穆谌搭讪，稍微胆大点的指着碑文:“大哥哥，那个字怎么读呀？”

穆谌笑一笑，指了个方向道:“我夫人在那儿，太靠近我，恐二位有血光之灾。”那俩小丫头满不在乎地望过去，正巧媚卿到了，杀气腾腾地道道:“哪个字呀？我也来看看。”

还真是是有主的草！两个小丫头一看，心有戚戚焉遁走。

穆谌将媚卿的注意拉到碑文上:“媚卿，那碑文所讲的是这寺庙捐建者的生平。你曾经贵为女皇，以后也会有人为你成书立传。”

“是呀。”

“那你这份悍妒，是否也要写下？”

媚卿阴侧侧一笑:“我的悍妒，让你知道就好，不必记在史上。怎么，一个我还满足不了你？”

穆谌面皮一抖:“你饶了我罢。”

出了寺庙，二人说笑着经过一家布行。媚卿想想，自己是想添些衣物，又见那布行装修深得她心，便拉了穆谌的手，跨了进去。

有小伙计笑呵呵地迎来：“客官需要些什么？”

媚卿缓慢地扭头张望：“先随意看看。”

那小伙计服务热情，旋即将媚卿领到柜台前：“蔽店门面不大，但这货应有尽有。”说着展出一排丝绸，“看这儿，吉庆大红，石榴殷红，水嫩桃红，清水佳人浅粉红。姑娘您气度不凡，想来穿什么都好看。”

小伙计搓着手殷殷巴结，媚卿捻一捻那清水佳人桃粉红，穆谌道：“怎么都是红？”

“这是蔽店特色啊，两位难道不知？”

媚卿道：“我们才到这里来不久，还不是很了解这里的特色。”

“那没事，”小伙计连忙又一脸凛然，“两位是不是夫妻？”

媚卿登时脸一红，他们没拜堂或是任何仪式，只是结伴旅行，食同席寝同榻……而已。她想摇头，奈何落枕，脖子硬得石头一般。穆谌却先接过话，微微一笑：“是。”

媚卿憋得脸更红，暗暗拍一下他的手。

小伙计恍然地一点头，转身到架子上拿别的东西去。穆谌这才低头在媚卿耳边说：“你不是我妻子，还想嫁谁去？”

“我又没这么说。只是……我们说不上正式结为夫妻呢。”

穆谌只好放大招，声音压得更低，也更凑近她：“睡过多少回了，你怎么赖账？”

“不害臊！”媚卿红着脸喃喃道，“好了，这分明是家婚庆店，我怎么走进这地方来了？”

一会儿小伙计转回来，手上另捧了一对瓷娃娃：“这对瓷娃娃象征喜庆，二位若有需要，办个会员，以后小公子小小姐的衣服，本店也一并包了！”

媚卿心里怅惘：“说什么小公子小小姐，还早着呢。”

从婚庆店出来，顺道买些蔬菜瓜果，路过一处钱庄。二人说笑着，钱庄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穆谌立时偏头，又听得里边有人大喊小偷。媚卿反射性地想管个闲事，奈何落枕，脖子稍有不便，还没等转过身，钱庄里已经呼啦啦冲出来一群人，追着那小偷去了。

媚卿有点愣神，对穆谌道：“你怎么也不帮着拦一下？”

“一只小猫，叼了条鱼跑来。这会儿已跳过篱笆去了。”

媚卿和穆谌都没有去追，那猫儿叼着鱼，跑了一段路，站在一处围墙上，回头看没有追兵，放心地吃起来。

围墙下正走过艾华。艾华尤其喜欢猫，手上还抱着任务，忍不住停下脚步，眯起眼幸福地瞧着那猫的吃相。

那猫注意到被人盯着，铜铃似的眼一瞪，对着艾华炸起毛，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艾华龇起一个自认为亲切无比的笑：“放心，我不会抢你吃的！”

艾华正和猫交流，背后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跑来：“艾华，我以为你这么久没回来，原来你还在这儿看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