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本皇迅速在脑中权衡，“本皇今日看丹姮公主之面，答应你的请求。三天后，本皇亲手送你下地狱！”

本皇一回到东泽，煮起一锅清水，将几味毒草投进去，清水渐渐变成浓茶色。待到水沸了，本皇将银凰鞭也丢进去。本皇平日里不屑这等卑劣手段，但穆谌，不配本皇正大光明地对战！

银凰鞭在沸水中浮浮沉沉，如一条剧毒火蛇。银凰鞭淬毒需要一段时间，本皇不必浪费时间守着。本皇面无表情地回扶柳宫，一只色彩斑斓的田螺忽高忽低地飘进来。

本皇看它的颜色怎么不大对劲，待它飞近了定睛一看，上面深浅斑驳的红褐色，分明是血迹！

不祥的预感冲上脑门，本皇急忙抓过来，田螺里一片死寂，过了会儿才有声音：“媚卿，我的猜测是对的……死了太多的人，我现在快被血海淹没了……”旗风气若游丝，声音小得我将耳朵贴在田螺上才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也快消失了，“告诉月瑶，我爱她。”

无边的夜幕沉沉，寒星茫茫。本皇一时间听不到任何声响。旗风，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们之中最早离去的！

旗风的身手是公认的巅峰，运气更是好得没道理。死里逃生对他是家常便饭，而且游刃有余地全身而退，一点皮肉伤也不会有。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相信即使天地都毁灭了，他一定还能好好地活着。我从小无比相信他，相信他是这世上最与死亡无缘的人！

不知枯坐多久，我放下田螺，离开坐席，脚步有些踉跄。走到廊下，见到一个绰约人影立在荼蘼花架旁，仰脸望着黑沉沉的天幕，愁锁娥眉。我差点以为自己无意间闯入了一幅画。

月瑶，我此时不敢见到她。旗风要我传达的话，我该如何告诉她？

我还未想清楚，月瑶已偏头发现了我。我将悲伤压在心底，打起精神若无其事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月瑶恬恬地低头笑，“旗风才离开月余，但今晚特别想他。”

“……”

“陛下，月瑶也有私心。我其实很舍不得旗风走。但他说，他只有陛下一个妹妹，陛下前进路上若有阻碍，他一定挡在您的前面，为您排除。”

“最近不知怎的，越来越容易想到他……”她揉了揉手边的淡紫花瓣，“也许是因为，他走前向我求婚了。”

我的喉咙堵得仿佛窒息，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不知如何从她身边走开的。

往事在脑中掠过，到了这时，我才真正想到旗风的好。旗风对我最是温柔，无论何时，他总是最心疼我。

那一回春光烂漫，我坐在御花园的秋千上，约来旗风。

秋千是两条缠了藤萝的麻绳悬着长凳，旗风在我身旁坐下。我垂头说道：“昭铎还活着。”

旗风眼眸一动，与我得知昭铎还在世的神情一模一样。

“是真的，我刚祝贺他登基回来。”我抬起泪水熬得通红的眼，望向他，“旗风，我现在能说话的只有你了，我好害怕……”

旗风握住我发颤的手，安慰我很久很久。

事实证明，我的忧虑很快应验。昭铎给我敲了警钟，危机解除的那一晚，我强撑着又处理了些政务，半夜里刚一起身，忽觉天旋地转。

彼时旗风和月瑶恰巧经过外面，听见声响跑来。月瑶一叠声唤着陛下，我沾血的手指拉住她：“不要……惊动其他人。”说罢昏了过去。

醒来时，床边只有旗风和月瑶，我的兄嫂。旗风道：“媚卿，你近来太辛苦了。昭铎那小子，这步走得忒狠。”

我模糊的双眼笑了笑：“他是帝王，理应如此，我不怨他。我所能做的，只有不被他打败。”

“你们从小争到大，如今竟发展到拿性命作堵。我真是……”旗风一哽咽，微微偏过头，月瑶担忧地拍拍他的肩。

我依旧笑着，虚弱道：“答应我一件事。”

“说。”

“我今晚的失态，不可外泄，昭铎也不能说。”

旗风愕然，过了许多，将泪水憋回眼眶，点了点头。

接着我看向月瑶。

月瑶双手仍搭住旗风肩膀，悲伤点头。

至此，我长舒一口气，又昏睡过去。

我失神中往回走，见火上毒液沸腾。我望着毒液中浸泡的银凰鞭，心想，与其报复某人而心力憔悴，不如为真心相爱的人做点好事。

三天之期到了，本皇携银凰鞭到约战地点。脚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乳白色的雾岚轻纱般飘动。

云霭明灭处，穆谌极守时地单刀赴约，墨色的衣衫上下飘动。十丈距离，本皇施展术法，围起楝色的结界。

穆谌冷冷道：“媚皇，穆某敬您是强者，何必耍手段？”

本皇“哼”一声：“本皇欣赏你的遗言。”

之后电光火石，本皇得心应手。银凰鞭上淬有剧毒，只有擦伤一点点立即毫无抵抗之力。本皇甩鞭绕过一棵树回来缠住他的画戟，穆谌动作一滞，本皇立即抬腿扫上他的脸。他险险躲过，本皇收回银凰鞭，在他未站稳脚跟，手上已被银凰鞭打中，霎时血肉横飞。这一击，本皇运足了力道，穆谌墨色的身影飞出悬崖，直直地坠入雾岚中。

结界的时效到了，渐渐消退，天空恢复澄净的瓦蓝。本皇伫立崖边，崖底的风轻柔地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吹落我的泪眼。

我对他的感情磕磕碰碰，究竟是爱？是恨？是漠然？是半真半假？还是假戏真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