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扫完毕，月瑶站起身时，后跌了两步。旗风先我一步上前扶住她，我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月瑶抚着胸口：“没什么，只是有点胸闷头晕。”

我看她脸色苍白，皱起了眉，拉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你从小身子不大好，还是不要太累着了。”抬起眼，“旗风，你们先回去。”

“你也早点回来。”

挥别了旗风，我转身看看洁白如玉的墓碑，想了想，又跪坐下来，像从前与她商量事情一般温声道：“陛下，媚卿无姻缘也就罢了，旗风和昭铎……您在天之灵，可要保佑他们此生美满。”

凉风飒飒地吹，仿佛将我的话送达。

我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陛下，媚卿告辞了。”

我并不急着回宫，反而想在后山溜达溜达。因为此时走上去，必然要在旗风和月瑶背后闪闪发光。

我胡乱逛一逛，居然到了后山另一面。我俯瞰不甚高的断崖，记忆如画卷般铺展开。积雪皑皑，冰封万里，白茫茫的酷寒天地里，先皇便是在这底下救起了我。此处与我颇有天缘，冥冥之中，似有种神秘力量牵引着我来。

感慨间，脑中像一根弦嘣然断开，震得我脑仁又晕又麻。

近来不知为何时常头晕，此时眼前的景物竟出现重重叠影，崖底的枯木翠叶也成了斑驳色块。

我怕掉下去，正想后退，脚下被树根一绊，却向着断崖倾倒下去。我眼睁睁看着地面越来越近偏伸不开手脚，这时却有一道黑影掠来，紧接着我眼前一黑，只听见耳边刷啦啦枝叶摩擦的声响。

砰的一声，该是落地了。但为什么我不觉得痛？

头晕也缓过来了，我撑起身子，眼神迷迷瞪瞪的，对上一张俊美的脸。

这张脸，我不久前亲过。

我的反应是一愣，一愣后惊疑不止:“你怎么在这里？”

穆谌不如我淡定，环住我腰肢的手臂机械似的慢慢放开，眼睛惶惶不知该看哪里:“媚皇陛下，您可以先起来吗？”

仿佛被他红光可鉴的面色一照，我的脸也跟着烫起来，忙不迭从他身上移开，站了起来。我不去看他，却问:“此处不是天阙地界，你怎么在这里？”

“此处也不是东泽地界，媚皇何来此一问？”

这后山像有一把斧子直通通劈下，南半边还属东泽，北半边已是无主的地盘，作为天阙和东泽的缓冲地带。因为没多大战略价值，故而这一方土地清静无忧。

穆谌像是已经站起来，整了整衣襟。

那衣物摩挲的细响听得我耳垂也热起来。我没有立场再问，转过话锋客套:“多谢穆大将军相救。”

“……媚皇不必多礼。”

我睃望他一眼，只觉得他脸色有些异样。“你怎么了？”

他脸色变了几变:“没事。”

“穆大将军，莫不是为救本皇受伤了？”重点是重点是，我不想欠他人情！

来回推了几招太极，穆谌终于架不住本皇威压，诚惶诚恐道:“穆谌若是说了，媚皇不要生气。”

我满心狐疑盯住他飘忽的眼神:“但说无妨。”

他提了一口气，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只是因为……媚皇的胸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嘞……”我使劲推了他一把，趁他不注意时讪讪拢了拢前襟，懊恼自己孟浪多情。

穆谌摸了摸鼻子，仰头望着枝叶掩映密不透风的崖顶，发愁道:“媚皇可知如何回去？”

“东面有条小道，可以从那儿绕过去。”

“穆某知道那条道，需得花上两三天。”穆谌苦恼道，“媚皇总是说笑。”

“那便让开！”我话音未落，向腰侧抽出银凰鞭，向上抡起，噼里啪啦声中，残叶断枝纷纷扬扬，片刻后头顶只余苍蓝天穹。

一旁的穆谌像是吓住了，挑着眉一声不吭。

本皇利落地收了银凰鞭:“走罢。”拈了个诀，率先跃了上去。

穆谌也上来，讪讪地与我作别。我正有些气闷，只顾捋裙子上的褶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心想既然来了，何不采两株草药再走呢？直起腰来，穆谌走的方向正是我日常采草药的去向。

我扁扁嘴，这后山又不是他家后院，我有甚可心虚的？一拂袖大步走了上去。

穆谌听见身后动静，转过半个身子看我：“陛下，您要回宫的话，似乎方向走反了。”

我白他一眼：“你家住海边？”

穆谌被我噎得没话，只抛给我一个复杂的眼神。

本皇装作没看见，继续昂首挺胸走在他身旁，中间始终保持十几个人的距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