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红线两空
我挂着泪痕从先皇那儿出来,昭铎一直等在门外,吓了一跳。
我黯然说明,昭铎只是笑着,擦去我的眼泪,柔声安慰道:“我不怕。”
那一刻的融融阳光下,他的笑颜美得近乎透明。
我吸了吸鼻子:“让我想一晚上,明天回复你。”
“我等着。”昭铎的话,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后来我曾悔恨,如果当时果敢一点,今天的局势至少不会这般尴尬。
当天晚上,西泽和天阙合谋,西泽细作潜入宫中,掳走了昭铎。时至今日,昭铎手腕上仍留有伤疤。
先皇得知昭铎处境,悲痛欲绝,情愿以自身性命换回昭铎,一夜之间已安排好将政权交给我。
但是西泽和天阙阴险,明知昭铎的苦难才是先皇最大的痛苦,扬言要整个东泽投降于西泽,没有谈判的余地。
用东泽数亿子民换她一个孩子,先皇下不了这种决定。
之后,再没有昭铎的讯息,我们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先皇美艳无双的容颜在那段时间里迅速苍老,满头的青丝尽皆染了霜。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意识有些模糊不清了,对着虚空念念叨叨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名字:“……我好喜欢你为我吹奏的曲子,可你为什么在我面前倒下就不起来了?……你为什么死前还在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
我侍奉在她床前,手指咬出血也不敢痛哭出声,怕惊扰她的梦。
在一个繁花似锦的夏日,先皇就此长逝。
先皇驾崩,我理所当然继位。没有悬念,不用通过与昭铎激烈角逐。
先皇一走,随之而来的是天阙发起战争进攻东泽。
那时谁都没想到,年轻的新女皇能挡下天阙铁蹄的侵略,这一挡就是一千年。
乱世出英雄,这场千年战争对我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本皇获取了东泽全体子民的拥戴,战争未结束本皇的皇位已稳固如铁。
我在当时听说,一位妇女抱着自己两个月大的婴儿随部队撤离,半路上婴儿哭了起来,怎么哄都没用。为了不暴露部队的位置,那母亲亲手掐死了婴儿。
这样的压力下,本皇怎么能输!
几乎与千年战争爆发同时,西泽发生了内乱。但东泽和天阙打得不可开交,谁都不去注意它。
千年之后的那一天,战争已进入了尾声,因为人力财力都已消耗得经不起再打。西泽的形势则摇身一转,新皇登基。
天阙见势不妙,下令撤军,本皇一口气在胸中压了千年,终于可以舒出来。
这其中,理应感谢西泽那位新皇。当问起他的名字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昭铎。
没人知道他如何在没有白天的监牢中活下来,也没人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走到这一步。他在黑暗中蛰伏千年之久,一朝再出,眼神比苍鹰锐利。
西泽新皇登基,依照世俗礼仪与处世之道,身为东泽女皇的我得亲自前去祝贺。
我一身华服立于殿上,手上执了为他精挑细选的湛蓝折扇,扇面上是我亲手绘的白兰。
昭铎本该在丹墀之上接受祝贺即可,在我诵完祝词之后,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来。
我用力睁大眼睛,唯恐泪水夺眶而出,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大红台阶。他比我高了许多,我得微微昂首才能对着他的眼睛。我们离得这样近,近到我可以看清他每一根纤长的睫毛。
巨大的气场压迫下来,最后一丝理智支撑着我不能后退半步,强抑战栗使我头痛欲裂,四肢百骸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他潋滟的眸子轻轻垂下,从我手中提起折扇,指尖似无意似有意地抚过我的手指,展开折扇苍凉一笑:“媚皇的手笔很是别致,多谢。”
数千年的感情,在这一声谢里,突然变了味。
自古诗画相映衬,那扇面上却只有画,没有诗。昭铎对此泰然自若:“什么时候媚卿嫁给我,我再题上。”西泽&民风尚武彪悍,昭铎却总打扮得像儒生般温雅,走到哪都拈着那折扇。
那天昭铎的举动像一场海啸,在神界掀起层层巨浪。再加上昭铎身世神秘,很快我们在东泽的过往无法阻挡地被抖出来,且经过无尽渲染无尽放大,造就神界一次戏剧巅峰。
大家心目中媚皇风流如斯,我啼笑皆非,有些事解释不得,因为只会越描越黑。
对于其中牵涉的两位男主人公,我苦笑着问他们的感受。一个说:“我的名声陪你了,不用怕。”一个说:“浮名而已,我不在意。月瑶也不在意。”
昭铎从未否认追求我,似乎也从未停止追求我,掌管西泽之后亦是如此。他说,我需要一个依靠;他说,他的后位永远为我留着。
可是我想,一个后位,终不如自己当女皇来得自在。
但是也从那以后,我们的感情,变得十分微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