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秋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她本就是富家千金，独立性极差，一时冲动下的叛逃之旅岂会轻易成功，可眼看失败，她又琢磨着能不能另辟奚径，暂且答应随韦少保返回漠北。

娜雅在前面带路，倒是非常自信，黑纱巾蒙着小脸蛋，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不时四下张望一番，以确定方向，小小的脚印不断向前延伸，坚定而有力。

韦少保与她相处越久，越能感觉到她的不寻常。

她穿着黑皮长筒靴，虽然有些热，但在沙漠里行走，却极为安全，不怕蝎子不怕蛇。只是身上黑裤黑长衣有些不合体，陈旧不堪，随时会被风吹散似的，多半是别人穿过多少年后她捡来穿的。

“是啊，我们家就像奴隶一样在牧场干活，可收成全部归查干夫，他说漠北的土地全部都属于他，只有拿很多很多钱才能买到，可我们没有钱，连吃饭饱肚子都是个问题，当然更没钱买新衣服。”

她说着，偶尔用瓶盖润下舌头，就又有了力气，连韦少保给她的松肉饼也一直藏着没舍得吃。

韦少保能想象，她能长这么大的确是个奇迹，杀千万的查干夫居然还能安然存在这个世上，难怪雀神街有那么多漠北人去避难，“以后跟着大哥哥，给你买新衣穿。”

“不稀罕，只要杀了查干夫，咱们漠北人也都会过上好日子。”

“呵呵……”韦少保笑了，他笑她有志气，可嘴唇裂得他没法开怀大笑，赶紧闭了嘴。

有了她带路，他们也放心多了，任那鬼哭沙在身边阴魂不散，任那沙雾铺天盖地，他们只需跟在她弱小的身影后。

韦少保好奇问她：“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对沙漠如此熟悉？”她敢独自沙漠里闯荡，虽是形势所迫，可也是因为她对沙漠的熟悉，否则就是一个成年人也未必能徒步寻到这里。

她不加思索就回答道：“漠北人本就对沙漠熟悉，不过因为爷爷的缘故，我的族人这些年不断在探索这一条通往死亡之谷的路，所以我对这里就格外熟悉些。”

“难怪连个路人都没有。”

“呵呵，这条路就是死亡之路，谁会走啊，连逃难的的人也会避开这里的。”

“好吧，咱们都是死里逃生的人。”

“对，太阳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他俩有说有笑，何碧秋的情绪却每况愈下，她根本笑不出声，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你们就不能慢点走么？”她耷拉着脑袋，全无往日的神气。

韦少保回头看看，“等下大姐姐行不？”

娜雅擦擦头上的汗水，免为其难道：“好吧，看在大哥哥你的面子上再歇一会，我们可必须趁着白天多赶点路才行。”

何碧秋跌坐在坡地边上，整个人都烤焉了般。

韦少保递水给她，“何碧秋，咱们把她带回家去可好？”

何碧秋翻了下眼皮，“你想拐走未成年少女？”

“你瞎说什么，我是想认她做妹妹，让他在龙城读书成长，将来做一个龙城公主，多棒！”他想想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看着娜雅越发喜欢，善良懂事吃苦耐劳，最重要的是与自己投缘，认个妹妹多美的事。

然而，何碧秋却举起双手反手，“不成！”

她冷冷的拒绝，让韦少保颇感意外，“为什么？难道你怕她抢走你龙城公主的名头不成？呵呵！”他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

何碧秋想想，吱吱唔唔道：“她、她的事都没了，跑龙城招摇会惹很多事的。”

“我才不稀罕！”娜雅掏出肉松饼，闻了闻，“真香！”掰了一点块放在嘴里，剩下的又收了起来。

“我的苹果呢？”何碧秋也觉得肚子饿了，便问道。

韦少保从身上找到两个苹果，一个递给她，另一个准备递给娜雅。

“都是我的！”何碧秋起身想从韦少保手中抢走另一个，韦少保稍稍避让，她竟腿上无力，摔倒了。

“一个苹果而已，不用这样吧？”韦少保对她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

不料娜雅在他身后将苹果夺过去，上前还给了何碧秋，“还是留给大姐姐吃吧，我不吃这个的。”她将她扶起来。

何碧秋甩开她的手，对韦少保一脸怨恨，“韦少保，你真过份！你瞧瞧我的皮肤，我的嘴唇，全都干裂了，我哪还有脸回龙城！”

韦少保气得都想骂她，“这些比还命重要么？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何碧秋眼眶一红，委屈得要哭的样子。

韦少保又心软了，“你可别哭，眼泪也是水啊！”

何碧秋揉揉眼睛，瞪了他一眼，娜雅却笑了。

韦少保几天不吃不喝都可以坚持，可何碧秋却是虚弱得很，走走停停，还特费食物跟水，第三天早上，他们还在沙雾里折腾。

娜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几天下来，那身衣服都快挂不住了，几次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我们的食物也只够今天了，水剩最后一瓶。”韦少保将水分给她俩，自己只留了个瓶底。

“我真的走不动了！”何碧秋将半瓶水扔在地上，闭着眼躺在韦少保的腿上，“你就让我一觉睡过去得了。”

韦少保鼓励她的话也说尽了，张嘴又闭嘴，只觉嘴唇撕扯得血又流出来了，他环顾四周，烈阳当空，抬头一阵眩晕，“太阳！太阳出来了！”他叫道。

“你还不嫌热？”

“不是的，我想我们走出鬼哭沙了。”

“哦，可我们还是在沙漠，还有五六天才能出去。”

“是的，我们出了鬼哭沙！”

娜雅小跑着往一处红色的土丘冲，一不小心被绊倒，但她很快爬起来，继续往前跑，站在土丘上，揭掉面纱露出脸上的两个红苹果，唱喊起来：“咿呀喂！娜雅又回来了喂！”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清脆动人，韦少保听来就如天籁，精神为之一震。

他再看看毫无生气的何碧秋，赶紧叫道：“醒醒吧，你再这样暴晒，只怕很快就变成白骨了，你瞧，那还有一堆呢，死了多难看，谁还记得你的漂亮脸蛋？”

“那你还是把我埋了吧，埋深点！”

“哦，那我得先检查检查，有没有值钱的宝贝，免得将来被人掘尸。”

“够了，你真够恶毒的。”何碧秋勉强起身，在韦少保的扶持下，朝娜雅的方向走去。

这时娜雅停止了叫喊，回头招手道：“大哥哥，快来看！”

“快走，我们过去看看。”韦少保扶着何碧秋加快脚步过来。

娜雅指指远处，那的几具尸体，完全暴露在沙地上，应该刚死不久。她胆子挺大，这就要上前查看。

“等等！我们有肉吃了！”韦少保赶紧将她叫住。

“那可是人的尸体！”娜雅恐惧地望着韦少保。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要吃死人肉，我是要抓秃鹫。”韦少保嘿嘿笑了起来。

娜雅也看到了尸体上的秃鹫，那可是会飞的猛禽，她怀疑道：“可以么？”

“当然可以！”韦少保捡起两粒大些的石子，独自向尸体慢慢靠近。

秃鹫似有警觉，全都停了啄食，仰着脖子四下张望，有的跳到一边跺着脚向远处走，随时可能展翅高飞。

韦少保离开了红土丘的阻挡，身体只能完全暴露出来，百米之外，他一个猛冲。

秃鹫受到惊吓，四散着起飞，扇动笨拙的大翅膀，还不时回头看，并不甘心抛弃食物。

当韦少保闪电般冲到时，手中两粒石子已经射出去，“嗄嘎”两声，其中两只中弹疾速跌落，其它的秃鹫疯狂拍打起翅膀，哪还敢有丝毫留恋。

韦少保再捡石头射去时，未能成功，只打中其中一只的羽毛，那宽大的翅膀，已经在天空遨翔。

还不错，一出手便收获两只秃鹫，韦少保拎在手里感觉好沉。

一旁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怀里还揣着珠宝，不知是抢劫者，还是被抢劫者。

这是大陆最贫脊的土地，却是冒险者的乐园，许多掠夺者将漠北当作逃避惩罚的天堂，可猎物反被猎的场景处处都在上演，这里都成为他们的终结之地，抢来抢去，谁曾料到，最终将财宝与骇骨留给了无情的沙漠。

何碧秋过来时，看到他将那袋珠宝拿在手中，忙问：“你要这个多东西干嘛？”

“不捡白不捡啊！”

“怕是没命花！”

何碧秋将珠宝从他手中夺过来，直接扔在地上，她对这些不屑一顾，“赶紧把鹰做给我们吃。”

韦少保耸耸肩，“咋弄啊，要火没火要柴没柴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生吃呗！”

“你倒是生吃给我们看看！”

韦少保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有了食物不仅是他，连何碧秋也精神起来。

唯独娜雅正默默地用黄沙掩盖尸体，甚至嘴里还念念有词，在为亡着祷告，韦少保看在眼里，也将秃鹫扔到一边，上前将那些衣服全扒下来，然后帮着将尸体掩埋。

他一手拎着秃鹫，一手拎着堆烂衣服，“走，换个地儿烤的吃！”

路上还找到两根枯木，一起用做烤火的柴禾，光剑一出，稍加灼热后衣物立即被点燃，将杀好的秃鹫烤了。

而它的血，已经被倒进了韦少保的瓶子里。

这无疑是顿大餐！好几天来的第一顿熟食，虽然淡而无味，但三人都吃得很香，一只就够他们饱饱吃上一顿，还有一只则留作下顿了。

娜雅吮着指头，油油的，笑呵呵地夸道：“大哥哥你太棒了，以后咱们就不怕没吃的了！”

“可路上还会碰到这种大鸟么？”何碧秋也舔着嘴问。

“老实说，还真的很容易碰到！”说这话的时候，娜雅的脸上并没何碧秋那种色彩，黯然得有些凄凉。

秃鹫总是伴随着有尸体的存在，而这些尸体常见的就是死人，这无疑是条吃人的路。

“不管怎样，对我们来说，总归是好事！”韦少保拍拍屁股，扬扬渐渐长起来的头发，挥手继续向漠北进发。

很快，还有更令他们高兴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