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没有反应特别，而是格外平静的道，“正如你想的那样，是的，梁景生，我怀孕了。”

梁景生还没说什么，只见她眼泪刷刷的往下掉了下来，她面带痛苦，“可是你知道吗，我不健康，这个孩子他留不得。”

......

隔天是周末，宋清被梁景生送到了外婆家，不过两人很默契的没提任何关于孩子的问题，把她安全送到外婆家，就离开了，待他开车离去，宋清却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神。

梁景生受邀和几个高层吃饭,他们选的地方是城东最贵的一家料理店,订了一个私密性比较好包厢，来者不足十个人，却没想用餐不到十五分钟,沈语嫣进来了。

本是单纯的男人的聚会突然多了一个女人,气氛少了拘束，多了轻松。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沈语嫣被安排坐在梁景生的身边，全程她话很少,只是安安静静地低头用餐,和他也几乎是零交流。

后来出事了，厨房操作不当引发大火,一时间白烟冒起，大家惶恐起来，而服务员却径直走进包厢，将门锁住，必须先结账才能走人，关门的那刹那谷曦冉就全身战栗，呼吸急促起来，她有严重的密闭恐惧症，加上知道外面起火了，整个人不由地陷入了惶恐不安中，面色逐渐苍白，喘气越来越厉害，很快便倒向了身边的梁景生。

来不及多想，梁景生立刻抱起她不顾服务员的阻拦破门而出，迅疾地下楼，试图让她尽快呼吸到新鲜空气。

迷迷糊糊中沈语嫣看见了梁景生的脸，不自禁地用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满满的绝望中露出了一条缝隙，叫做安心。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挂着点滴，因为昏迷时间不长，梁景生还没有走，正站在门口和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讲话。他转身的时候看见沈语嫣醒来，走过去低头问了句，“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她的面色依旧如纸般苍白。

房间里一阵沉默之后，梁景生起身告辞离开，最后一丝属于他的那股沁人心脾的味道消失后，沈语嫣闭上了眼睛，再也撑不住笑容，她只知道自己心里很苦很苦，比小时候生病时喝的中药味道苦太多了。

新闻很快就报导了出来，播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宋清正和外婆他们在看电视，屏幕上放着一张梁景生抱着脸色苍白的沈语嫣出门上救护车的情形，不知怎么，宋清的手不可控制的抓住了枕头。

外婆自然也看到了，连忙叫表嫂打电话询问一下梁景生的状况，但是对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就在外婆心急如焚的时候宋清站了起来，“表哥，你送我回去吧，他今天不会过来了。”

外婆立马阻止，“那不行，这么晚了，太不安全了。”

而宋清却坚持道，“我想回去，他肯定会回去的，我想亲眼看看他是否平安无事。”

因为她一再坚持，表哥只好把她送回了别墅，果然，梁景生还没到家。

十点钟，梁景生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宋清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他觉得很疲倦，连外套都没有解开便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冰镇的需泉水，喝了一口，才走到客厅。

“你没事吗？”宋清垂眸，眼底冰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听到出了事，外婆很担心。”此刻，她压着一肚子火气，只差没爆发出来，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梁景生的眉头越蹙越紧，却不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怎么回来了。”

“看来你还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你明明和沈语嫣是认识的，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们要假装不认识？”宋清抬起头，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他。

“今天她是中途来的，我事先并不知道。而且那天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而她也不会打搅我们。你确定你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宋清“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神一片冷意，“那我请问你，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你说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沈语嫣生病你去探望，回来还一副感伤的样子。还有，为什么一提起她，你就回避，我多少次问过你，可你都几句话把我打发，这是你说的说清楚了吗？”

梁景生闻言，面色一冷，“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一步，最后还是梁景生妥协道，“好了，我累了，你现在怀着孩子，注意情绪。”

闻言，宋清的脸色却没丝毫缓和，而是变得越来越差，“她就是你只字不提的大学女友，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不跟我说？”

“那是因为怕你多心。”

“那你知不知道，你越是不说，等到我自己知道的时候，我会是个什么心情。”说着，宋清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宋清，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只想和你结婚，而我的孩子只能是你来生，你还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你撒谎。”

“......”

梁景生忽然觉得郁闷，他走到窗户口点上烟，吞云吐雾，姿态潇洒，冷冷地睨她，袅袅的烟雾恰好飘进她的鼻端。

宋清突然觉得烦，“拜托你，我闻了烟味想吐。”

“你是看见我才想吐吧。”

“我很累，不想跟你吵架。”

“等你不累并且想吵的时候，请通知我。”

“我跟你无话可说。”

“你是烦了吗，宋清？还是你觉得或许盛言华或者秦野更适合你。”

宋清冷笑，“真搞笑，我们俩弄成这样子，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从旧日的梦境里醒来，会觉得现实很不堪吧。”

“你不要这样刻薄，太有损你的气质。还有，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

争吵的结果就是，梁景生再次摔门而去，可是这一次，宋清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多少心里知道了，怀孕之后，自己的心情变得多么无常，或许，这个孩子是真的留不得。

一夜无梦，第二天宋清很早就去了公司，面色疲倦。

下班之后，她去了自己的公寓，脑海里始终闪现出她下午去医院拿结果时，医生说的话。

医生说：“情况挺好。对了，那些药，你没再吃吧。”

“嗯。”

医生是熟人介绍，跟她也算熟了，说话很随意，“还有，你最近内分泌紊乱很严重，精神状态也不好，很容易导致胎心不稳。”

看她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医生放柔了声音，“劝你还是吃药，怀孕后你的气色很差，太冒险了。”

“我觉得我想试试。”

“父母与孩子的缘分，有时也跟这世间男女的缘分一样，越强求越得不来，反而常在无意中开花结果。”医生以过来人的姿态劝她，“别想太多，没事的，现在还年轻，先把病治好了再考虑吧。”

“真的不能要这个孩子？”

“唉，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坚持，也随便你，回家跟你丈夫商量商量。”大约见多了她这样不在状态的准妈妈，医生也无奈，直摇头，“不过如果你打算留着它，就小心一点。你的体质和精神都不太好，这样容易自然流产。”

恍恍惚惚去停车场，觉得大脑白茫茫一片。已是快到冬天，阳光有点冷，但她还是觉得太强烈，刺得她晕眩。

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全身无力，连手都有点抖。她趴在方向盘上等着晕眩感过去，感到有人在敲车窗。原来是保安，见到她后松口气：“我还以为……女士，您不要紧吧？”他神色带着几分怜悯地离开，宋清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流泪。

医院这种地方，生离死别天天上演，眼泪比新鲜的空气更廉价，谁也见怪不怪。

她的泪水少，从记事起，哭的次数用两只手都数得过，被赵素敏惩罚她都一滴眼泪都没掉。但如今，她只觉得生活如此可笑，好像真的有冥冥神迹，每天用手指随意操纵着，轻率地一指，那个角落便会上演恶俗的肥皂剧情节。

这一次，恰好落到她身上。

她决定去做手术。这个胎儿，来得太意外，药物，抑郁，狂躁，嫉妒，愤怒，恐惧……与它联系在一起的，没有一个美好的字眼，她不确定因为这些因素而到来的孩子能够健康与幸福，她也没有勇气去面对。

让这个意外事件的意外后果，无声无息地消失掉好了。这样的后果她独自便能够承担，没有别人会知道，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预约了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样子，然后她开始紧张，睡眠质量更差。她害怕的是梁景生知道，但是如今的她，体力也好，精力也好，她不认为自己有勇气与力量来留住它。很多次，她拿起电话，将他的手机号码拨到最后一位，终于又放下。

她去医院的时候，始终是没有告诉梁景生的。而他自从上次吵架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可她，也不想去找了。

测过心跳，量过血压，护士观察了她一阵子，“是紧张还是舍不得？今天别做了。这个样子，若是做了怕是要出事啊。回去休养几天，没改主意的话，下周再来。”顺手在已经交费的单子上重新填了日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