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上不大不小的云府，李府在一众官员的府邸里算得上是最小的了。

府内只有八个大大小小的院落，有些说是院落，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除了几间屋子，也就没余下多少空间了。

府中有两座较大的院落，一处是李府主人，也就是李大人的青峰院。

另一处院落是紧挨着青峰院，位于西北角的惜婉苑。

惜婉苑里有一个长满花草的院子，现在虽是三月间，院子里种满品种各异的花草，占据着各自的区域，有些甚至已经含苞待放。

院子中间零星分布着几个桃树，树下满满的花瓣，看情形，桃花已经到了快要凋谢的季节，该是结上许多小小的桃子的时候了。

一处不大的人工湖将花园分成两块，湖边上修了一个小小的亭子，若是坐在亭子里，便能将院子里的花草和桃树尽收眼底，等百花齐放时，定是一番美丽的风景。

京城春日的气候明显比刘家村暖和上许多。

院子过去是分布于东面、西面、北面的三排房子，西面是下人们的住房。

北面是主人的房子，一间卧房、一间正厅、一间餐厅。

东面是一间书房，再过去一点，便是院内的小厨房。

“老爷，香烛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铎儿还没从学堂回来吗？”

“铎儿昨天本来已经向先生请了假的，却听说今日有一名大儒要到学堂讲学，他便先去听学了，他说等你上朝回来时他也便回来了。”

正厅内，一名身量高挑，还穿着官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坐在上首的椅子上。

一名年龄约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老爷，你的常服我给您拿过来了，你还是先换上吧！”

李大人在妇人的侍候下，换下了一身官服，递给门口的小厮。

“父亲，姨娘，铎儿回来了。”

正在此时，一名年龄约十五岁，长相与李大人神似的少年从院子穿过来，走进了正厅。

“铎儿，你回来了。”妇人问候了一句。

少年向妇人点了点头，转向李大人：“父亲，我们现在就去祠堂吗？”

“铎儿，你先去换换衣服，我和你姨娘在这里等你。”

李大人示意小厮将官服送回自己的院子。

少年点了点头，便回自己的院子去换衣服了。

李大人走出正厅，走向卧房。

妇人随后跟随着，如往年一样，什么话也不用说。

卧房里的一应摆设就似是房中长久以来一直住着人，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李大人走进去后，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样东西，偶尔动手摸一摸，感受着似乎还有温度的地方。

眼睛中湿湿润润，眼泪虽没有流下来，却也是长久不干。

走到床边，轻轻地坐到床沿，望向床内，似乎少了件东西。

“玉萝，放在枕头边的绣件呢？”

妇人有点恐慌，声音有点颤抖：“老爷，绣件因为放的时间太长，折叠处有点脏污，我让下人去洗了。”

“什么，去洗了？”

十几年了，一次都没洗过，可是洗了还是原来的那个吗？

“玉萝，你去吩咐一下，别洗了，稍处理下就好。”

李大人停顿了一下，“洗了的话，婉儿或许会不认识了。”

妇人出门，给门口的丫鬟吩咐了一句，转身又回到了李大人身边。

李大人看完卧房里的东西，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书并不多，不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除了史记、杂谈之外，还有不少手稿。

李大人一一翻看着这些手稿，眼前晃过一幕幕当初婉儿和他讨论这些时的情形，他的眼底露出宠溺的微笑。

等李大人将所有的手稿翻看了一遍，早已来到门口，妇人示意未让他进来的少年，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李大人将最后一本手稿放回书架，轻轻用手爱抚地将所有手稿的边缘摸上一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书房。

妇人和少年跟随着前面自顾自走着的李大人，来到了最南边的祠堂。

祠堂里的牌位并不是很多，除了李大人的太祖父母、祖父母之外，还有两个，一个是他父亲的牌位，摆放在从上往下的第四排。

另一个牌位摆放在第五排右侧，紧挨着这个牌位，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牌位。

李大人领着妇人和少年祭拜了先祖之后，走到第五排右侧牌位处。

“给你母亲磕个头吧！”

少年听话地跪下来，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妇人自觉地跪下去，也磕了三个头。

“你们俩先出去吧！”

少年搀着妇人出了祠堂的门，然后等在了门口。

李大人轻轻地拿起第五排的大牌位，细细地摸过牌位上的名字，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婉儿，你在哪里还好吗，是我不好，对不起你，没能好好陪着你。”

仍由自己的泪水打湿牌位的每一处，慢慢地渗进雕刻着名字的凹槽内，溢满后再流出来。

李大人用袖角擦了擦牌位，依依不舍地放回原位置。

他又拿起那个小小的牌位，泪水流得似乎更凶了。

“我的乖女儿，你在你母亲肚子里时，你母亲便说你定是个女儿，可我却不信。”

说完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生下来，你可真是个女儿，那么好看的女儿。”

眼泪滴进小小牌位上名字的凹槽里，名字似乎变了形态，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连他的半个巴掌大都没有。

“我还等着你叫我父亲呢，可是你却随着你母亲去了。”

李大人忍不住呜咽出声，“你母亲不愿意陪我，你也不愿意陪我...”

慢慢地止住了呜咽，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名字，“既然你也随着你母亲去了，就在那边照顾好你母亲，你们在那边定要等着我，等父亲去找你们。”

李大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擦拭干净小小排位上的泪渍，轻轻地将她放到了那个大牌位的身边。

依依不舍地、深情地望了望一大一小两个牌位，缓缓地转身出了祠堂。

出了祠堂后，示意门口的婆子将祠堂门锁上。

“最近有没有人打算进祠堂?”

“出了林姨娘到门口转悠过一会，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婆子没有说的是，林姨娘试图拿钱贿赂她，想进祠堂看看。

她哪敢让林姨娘进去，若是放进去了，老爷就会将他们全家都发卖到苦寒之地去。

“那就好，你好好看着，不许任何人进去。”

“是。”老婆子恭恭敬敬地应道。

李大人转身又看了一眼祠堂，转身朝外走去。

妇人和少年紧随在他后面，也朝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