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打出手的两个男人，终于在辚萧被推进抢救室一个小时后，消停了。

坐在长椅上的凌卫风，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地上一堆烟灰和大大小小的烟头。

方子澄眉头锁成一个疙瘩，伸手道：“给我一支！”

凌卫风将整盒烟都递给方子澄，说了句：“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辚萧告诉你的？”

“是。”

方子澄一把把烟盒扔在地上，碾了一脚。

“方子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单纯只是不爽！”

“你觉得我们这样有意思么？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大男人在抢救室的门口打架很幼稚么？”

“不觉得，我只知道你不开心，她不开心，我就会开心！”

“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

“因为恨她！她杀了我的未婚妻！”

“你真当文清许是什么好货色么？你知不知道她对我，对司马家都做了什么？”

“你们似乎都很喜欢将责任推到一个已经再不能开口说话的人身上啊？清许已经不在了，你们说什么都可以，反正她不会爬出来与你们争辩！”

“没错，就是因为她死了，所以辚萧才要背负所有的罪！而你，就是把她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她是我的妻子，把她推向哪里，用不着你管！”

“方子澄，你既然有福分娶了她，就请好好珍惜她，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将她从你身边抢过来，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哼，你永远也别想有那么一天！”

“她值得你用生命去爱，请你睁开眼睛，仔仔细细看清楚她身上的善良。只要你对她好，我可以永远消失，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是她若受一丁点的委屈，我凌卫风一定不会放手。”

“但愿你有这个本事！”

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面色疲惫。这毕竟是大半夜，若不是看在方家的面在上，医院上下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

“大夫，怎么样？”方子澄与凌卫风同时冲到医生面前。

“请问谁是家属？”

“我是！”另个人异口同声。

方子澄瞅了凌卫风一眼，凌卫风道：“他是。”

“你跟我来！”

“好！”

方子澄跟着医生，凌卫风跟着方子澄，到了辚萧的病房门口。

“方先生，你可以进去了。人的性命我们已经保住了，麻药的麻醉时间也已经过了，但她似乎并不想醒来。你进去之后，可以说一些你们之间印象比较深刻的事，这样有助于她求生。”

“好！”

“凌先生，你不能进去！”医生将凌卫风拦在门口。

“我凭什么不能进，你们知道萧儿为什么会饮毒自尽么？就是因为这个无情无义的方子澄，你们现在放他进去，岂不是要了萧儿的命？萧儿最恨的人就是他了！”

“对不起，凌先生，毕竟方先生才是她的丈夫！”

“丈夫，你们见过丈夫在新婚之夜，把自己的妻子逼得自杀么？你们这群蠢货，到底长没长脑子？”

“凌卫风，你在这里叫嚣也没有用，现在我就是辚萧的丈夫！”

“你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没错，我就是乘人之危，谁让你给了我机会呢？”说完方子澄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留下凌卫风一个人，在原地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方子澄，你一定要让她活下去！”凌卫风对着方子澄的背影喊。

方子澄推门而入，辚萧脸色惨白，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他的脚步竟然踌躇起来。毕竟是因为他，她才会变成这样。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的报复让她一个人承受，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而且毫无意义。

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感到快意，压在心头的石头反而越来越重。曾经那个温雅，善良，谦谦君子般的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远了。方子澄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面目，也越来越憎恶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感到一切的作为都在违反自己的初衷。

恨是一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自己的伤口藏在隐秘处，漫漫发炎，感染，溃烂，却没有人看见。只有自己清楚，每当夜深人静，都会疼的蜷缩成一团。

真的是他毁了她么？还是她毁了他，人心的纠缠，人生的错乱，到最后，谁都算不清楚，到底是谁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走到辚萧的床边，方子澄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冷的像冰，连关节都变得僵硬。即便在昏迷中，还是想要挣脱。

“辚萧，你这辈子都挣脱不了了，就算死，也是我方家的鬼！”

听了他的话，辚萧的手似乎更冰了，任由他握在手里，连挣脱的意识都不再有。

“辚萧，你就这么想死么？我方子澄有什么不好？如果你的性子能软一点，说几句服软的话，也许，我也并不想那样对你。”

床上的辚萧还是没有反应，似乎他说什么都是徒劳。

想想也是难怪，该伤害的都伤害了，留下的伤口始终没有愈合，那些伤都刻在心上，一道一道，滴着血。

“辚萧，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那时候我以为你不过是个小飞仔，就在大上海的中心医院，你还冲我借钱来着，你还记得么？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辚萧的手指动了动，他的话终于勾起了辚萧的心思，方子澄喜出望外，来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你还记得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当时你对我说，我是好人，我也好想一直做个好人，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总是力不从心？”

“凌……卫风！凌……卫风！”辚萧的手忽然死死拽住方子澄的大手。她的手还是那样小，被他宽厚的手掌包围住，像是一只壳中的小蜗牛。

方子澄一把甩开，噌的站起身，气急败坏道：“司马辚萧，原来你想起的并不是我，我在你的心中就没有半点位置么？难道就只有那个凌卫风，才值得你心心念念么？”

“凌……卫风！”辚萧死死抓住病床上洁白的床单，似乎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梦魇。

“凌……卫风！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辚萧开始尖叫，紧闭的双眼流下眼泪，打湿面颊，也抽在方子澄的心。

“辚萧，辚萧，你醒醒，我是方子澄，我是方子澄啊！”

“凌卫风。凌卫风！”辚萧尖叫着，张牙舞爪在床上扑腾。

方子澄按住辚萧。朝门口大喊：“凌卫风，你快给我滚进来！”

“萧儿，萧儿，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凌卫风冲进来，抓住辚萧的手。

辚萧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双长满硬茧的手所传递的温暖与安稳，情绪竟真的漫漫平缓下来，静静的睡着，嘴角还噙着一丝微笑。

“看来，还是你比较管用。”方子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失落。

“是你伤她实在太深。她是有多怕你，才会在梦中也要躲开？”

“伤她，正是我的目的。她越痛苦，我越开心！”

“方子澄，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真的那么恨她，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还要把我召唤进来。你的心中是有她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我心中有没有她，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我只是怕你没有认清，到时候追悔莫及！既然你如此油盐不进，萧儿最终还是我的！”

“那就走着瞧！”方子澄扯开凌卫风，打横抱起床上还在咿咿而语的辚萧。

“方子澄，你想干什么？”

“回家！”

“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她已经被你折磨成这副样子了，难道还不够么？”

“不够！”

不顾凌卫风和医生的阻拦，方子澄强行将辚萧抱上了车。颠颠簸簸一路回了方公馆。

方公馆里，方荣里正在看今天的报纸，见方子澄从外面一脸不悦的回来，怀里还抱着不死不活的辚萧，摘掉金丝边眼镜，没好气的问：“难道她自己不会走么？”

方子澄没有理会自己的父亲，而是直接踢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将辚萧放在他的床上，满头大汗。

“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就不顾医嘱，将她抱了回来，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该如何是好？万一辚萧真的死了，我会不会这一生都很难过？可我就是见不得她依赖着凌卫风的样子，为什么，即使意识不清，你还是忘不了他？为什么你愿意为他而活，却选择因我而死？司马辚萧，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她怎么了？”方荣里没有敲门就直接进了来。

“没什么，病了。”

“病了？进门第一天就生病，扫把星！要我说，还是尽早把她扫地出门，再把我方家的那些聘礼要回来，爹一定给你找个名门闺秀。”

“我不要！”

“你……你简直就是要气死我呀！你倒是说说，这个杀人凶手有什么好，你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这个不用你管！总之，方家上下，谁都不许看低她。”

“你不许别人看低她，自己怎么变本加厉的作践人家，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看，这个二少奶奶不受宠么？”

“宠不宠是我的事，他是我妻子，我想怎么对待她，就怎么对待她，但是别人想要欺负她，就是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