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前夕，天空宁静，就如彼此心情。我原以为以为我会很难过，没想到却如这风雨前夕的天空一样宁静。

因为即将结束，所以反而更懂得要去加珍惜剩下的时光。所以，没有时间拿去伤感，没有时间拿去浪费。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着。曾经失踪的村民都已经没事了，但他们都不记得失踪那段时间去了哪里。这样也好，忘记何尝不是件好事。重新开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洛笙，不，是百里煜回了皇宫。也许此刻，他已经死去了。红袖先行回了王府，我已经有几日不曾回家，父王母妃也该担心了。小白回了昆仑虚，仙界也在做着部署。至于黒璩，已经回了地府。

其它人都是井井有条，唯独他是仓皇而逃。原因只是东海收到邪灵眼要攻归墟的消息，而那小公主熬露就按捺不住了。不辞千里来到小柳树，说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跟黒璩在一起。

这姑娘确实是个大胆的，表白都如此直白。她说，就算是死，也要跟黒璩死在一起。这是多么直白，多么彪悍的姑娘，黒璩驾驭不住，只好怆惶而逃。

与黒璩有着相同境遇的二哥，却没有他这么狼狈。

有句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千里追郎是无独有偶，妹妹如此彪悍，姐姐又怎能落后呢？于是，三公主熬宁也款款而来。

也不知是二哥这情场浪子太过言辞伶俐，还是那三公主到底比妹妹知书达理些。总之，二哥只是挥挥衣袖，白衣无尘踏云而去。留下站在原地仰头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的东海三公主独自伤神。

一树红枫下，孤冢山水间。

我和师父又回到了揽月山，但这次，却是带着孤刹。

在崖边一颗高大的红枫下，孤刹就埋在那里。我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给他做了墓碑。碑文不是孤刹之墓，而是另外四个字：归去来兮。

一切归于自然，正如他所愿。

初日照高林，斜斜的落下的金光照在墓碑上，温暖而宁静。崖边的风抖动着树叶，沙沙作响，若是此刻孤刹能吹一曲‘逍遥调’必是十分惬意的。

崖边视野如此开阔，青山远黛，溪水九曲，一切尽收眼底。我靠在师父肩上，迎着日出，我们的身影刚好被拉倒到孤刹的墓碑前。

我回头望去，阳光正好。我似乎又看见了孤刹那削瘦的脸庞，以及他嘴角勾起那清清淡淡的笑容。

“看什么呢？”师父回头，见我望着墓碑发呆。

我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扯过两片叶子，却怎么也吹不响。

“以前孤刹每次来找我的时候，他都会用这叶子吹一首叫‘逍遥调’的曲子，他教过我吹叶子，可是我怎么都学不出。”两片叶子在手，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丁点声响。

他从我手中把叶子拿过去，笑道：“所以他就改教你唱小调了？真是想不到孤刹会这些轻轻柔柔的小调。”

看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叉着手道：“不许笑！你们可都没有孤刹这份细腻的心思。我想……我不会吹叶子，但我，似乎好像用琴的话……应该可以弹出一首曲子。”

他一脸笑意道：“所以呢？”

这人可不是明知故问嘛？孤刹给我吹了很多年的曲子，我从来没有给他吹过。这些年动过的乐器，似乎也只有百里煜扯着我去弹的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真没有把握自己还能不能弹出来。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似乎已经由不得我不继续了。于是我只好厚着脸道：“我想借你的古琴一用，走之前，我想给他弹一曲。”

他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广袖一挥间，一把小巧的古琴重月就在他手上。

在这山水之间，琴声悠然而起。隐隐约约传来的潺潺流水声，与这山林的百鸟，合成一曲笙歌。

一曲终，他笑道：“这首曲子应该是洛笙教你的吧！”

我点点头，诧异道：“他是景风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洛笙了？”

他摇摇头：“洪荒暴发那时，他下归墟治水。神界陨落，我只能保得住你一个。所以，我在下到归墟之前也以为他已经陨落了。直到在蓬莱岛看到他的肉身，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

原来如此，想必当年洪荒过后的洛笙也一定去过上古神界吧。看到神界已经覆灭，诸神陨落，唯独剩下他一人。人生寂寥，所以选择尘封自己。

不知为何，这山上竟然又起了雾。我侧目望他，他在云雾间，这感觉似曾相识。他揉揉我的头发问道：“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不认识了？”

我扭身靠着他怀里道：“还记得寺里下雨的那天，我们从佛塔回来，我捧着一杯热气腾腾茶水。隔着茶水氤氲开的雾气，我似乎看到你在水墨般的山水画里。我在心里已经把你画进一幅泼墨山水里，可我现在要你也还我一幅泼墨山水。”

他笑道一声：“好！我还你两幅。一幅在心里，一幅在纸上。”执笔扬扬洒洒间，一幅泼墨山水里，我盘腿而坐，腿上架着古琴重月。

这是他为我画的第二幅画。我小心地收起，等回城里一定要裱起来。

浓雾很快又被风给吹散了，山上传来一阵阵十分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个着着灰色的僧服的弟子一手提着一个水桶朝流水方向而去。没过多久，他们就提着满满的水回了寺里。我忽然来了兴趣，还记得小和尚一苦曾说，这山里的水是极好的。

师父在一旁看我神色有变化，便笑道：“怎么了？想去看看那能将粗茶泡出上等好茶的溪水？”

我点点头，他了然，我们朝水声走去。我回望间，孤刹的坟冢有些孤单。我想说，不用多久我就会来陪你了。

有些话太刻意去说，大家都会不舒服，还不如在不经意的谈笑间说出。既不会太突兀，也不会让大家都不开心。所以当我们小心行走的山林，谈天说地，他说，我笑。我忽然插了一句道：“三日后，我们再来这里吧！以后，我就住在孤刹旁边与他为邻。每个日出之时，阳光都最先照到我们。”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着我会心一笑。

溪水很浅，却非常清澈。我伸过手，溪水很凉。我回头对他道：“师父，我饿了。不如……”我指指这溪水，他师父了然地点点头。

其实我很想让他亲自去抓鱼的，我就想过一天平凡的日子。与神与仙都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两个普通人。可是这水太凉了，我终究舍不得。明知道他是神，这点凉水又能奈他何？可我就是舍不得。

在山林里溪水旁生火弄吃的，不知为何总是特别香。我边吃着边想着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还想让他为我做什么。

他拍拍我的肩膀：“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道：“我再想，接下来我还想做什么。”

他笑道：“那你想到了吗？”

我点点头：“想到了。我想去揽月寺的佛塔上去揽月摘星，但现在似乎里晚上还有挺长时间的。所以……我想，在夜晚来临之前，我们去一趟大漠吧！我想看看大漠孤烟，也想看看南飞雁。还想在大漠里，听听你弹那曲‘大漠孤烟曲’。”

他起身道：“这有何难，不过得带上两壶水才行。”他砍了两个竹筒，盛满了水回头对我道，“那就走吧！”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看到了孤烟直，还在等待着落日圆的到来。一列列大雁从头上飞过，翅膀扑腾的声音很大声。这就是大漠，一种很粗矿的美。

我们点起一堆篝火，师父说沙漠到了晚上经常会有苍狼出没，点起火他们就不会靠近了。虽然现在天还很亮，但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偶尔伴着沙尘刮来，这沙漠开始变得粗暴了。

在沙漠里听‘大漠孤烟曲’心境果然完全不一样，放佛自己便是这茫茫大漠里的一粒沙。终于等到了落日，而大风也起了。

风卷起，沙尘狂。可即使是这样，我也坚持要看完这场大漠的落日。

大漠里的落日，似乎都被这飞沙染上了一层关内看不到的粗矿。不像山里看到的落日那般余晖缓缓，带着思绪也绵长。这里的落日，一如大漠的豪放，在沙尘间余晖变冷。

一粒沙迷了眼，他拉过长袍把我掩起。此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磅礴也瞬息万变的大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临走前，我抓了一把沙，只为证明我来过。

愿望已经一件件在实现，现在还剩下什么呢？还有一个最大的心愿，我却还不能告诉他。我想等到最后一天，我希望带着这些画卷与沙尘一起离去。就在孤刹旁边，从此暮鼓晨钟。

回到揽月山时，天已经黑了。幸好这夜月圆星朗，不负我这有心人。

他抱着我飘在树梢上，圆月下是两条纠缠的影子。风在耳边，树在脚下，揽月寺亮着佛光的佛塔就在眼前。

我们躺在琉璃瓦上，漫天璀璨的星光，真的好像伸手便看触及。

我想，我最大最闪亮的那颗星光，就在我身边，他触手可及。我侧目握住他的手，笑道：“你在我眼里，是最闪亮的那颗星星。”

他轻轻一笑：“你在我眼里，是皎洁的月光。”

我心中一软，十分大胆地趴到他身上：“我还有一个心愿。”

我等不了了，我想告诉他。迫不及待想告诉他，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堆积很久了。

他勾起嘴角道：“那就说来听听。”

我道：“娶我，能做到吗？”

他双手搭在我肩膀，忽然用力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十分坚定道：“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