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父身后，悄悄瞥了一眼百里煜。那熟悉的面容下，却是个陌生的灵魂。

邪灵眼大笑了几声：“我费尽心思想闯入归墟，可没想到你的神魂竟然转世为人。只要占到你的上神的肉身，我就再也不用活在黑暗里了。你说，怎么能放弃呢？”

洛笙向前淡淡笑道：“如今二对一，你还有这份自信能赢得过我们吗？”

邪灵眼挑眉一笑：“自信嘛，自然是有的。呵，区区一具肉体凡胎，怎能承受得住神魂。你若非在在万年前就尘封自己，又留了一半魂魄在躯体里，否则如今这具肉体凡胎早就死了。如今你选择觉醒，哼，这具身体最多不过是只能撑七天。”

洛笙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邪灵眼笑道：“如何？七天后，你需要时间在那尘封万年岁月的躯体融合，才能完全觉醒。如此一来，我们依旧势均力敌。七日后，我们归墟见。”他说着带着一群妖魔消失在这雨夜里。

刚刚松了一口气，余光忽见一抹绝尘的白倒下。

“师父！”他单膝跪地，尽管是十分地克制，但嘴角还是流出了一丝血迹。

“无妨，一点小伤而已！先回去吧……”他转向黒璩又道，“这里，就麻烦你来收拾一下。”

黒璩点点头，妖魔亦有魂，收魂这种事也最适合他了。我向前道：“师父，我留下帮忙。师父的伤，我也帮不上……”

洛笙轻笑道：“放心吧，他死不了。予兮。”予兮二字，他咬地极重。见我一愣，他反正柔柔笑起来。

他们走后，我探过小白的气息，幸好幸好，他还活着。黒璩看了下他的伤道：“不用担心，虽然伤得很重，但有两尊神在，他是死不了了。”

黒璩也算是十分淡定的了，忽听师父他们的真实身份，依旧不卑不亢。红袖还在屋里，师父他们回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如今我无法面对的，只剩下孤刹了。

邪灵眼走后，磅礴的大雨就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残月。淡淡的月光，映照着孤刹那削瘦身形。

他总是那么瘦，瘦得让人心疼。我曾笑他说：“你都瘦成皮包骨了，是不是都没有鸡肉吃的缘故？”

他冷哼道：“我是狼不是狗，要那么多肉作甚，只要矫健就够了。”

月光下的他，依旧是安静的。一如曾经在每个圆月下，他凄清的背影，总在院子里拉得老长。他经常沉默不语，我总觉得他很孤独，很落寞。我想，不是没有人可有走进他的心里，而是他不愿让任何人走进他心里。

孤刹，你这般苦楚，到底为哪般？再多的感叹都不会有回答了，他将永远沉默下去。

我跪在他面前，只能低低哭泣。黒璩轻叹一声，拍拍我的后背。一滴泪落在孤刹的脸上，他的身体忽然发出点点荧光，片刻后荧光消散。

地上只剩一只雪白的雪狼，这是孤刹的元身。一如当初他第一次幻化给我看一样，雪白而柔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一定还会跟他争辩，他的元身真的像只大白狗。

我可以想象到他闻言后那呲牙的模样，对我一副死心、绝望、没救甚至鄙视的眼神。我想再看一次，原来那种眼神也可以很温暖。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铁链触碰叮叮响的声音，黒璩走向前，忽然又转过脸对我道：“他们是我们地府的勾魂使者，不用害怕。待会他们会将这些魂魄带走，你若害怕就闭上眼睛。”

我抱着孤刹起身朝他跑过去，带着希冀急忙问道：“那待会是不是也要把孤刹的魂魄带走？他会去哪里重生呢？能不能让他……”

我还没说完，黒璩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他打断我道：“棠儿，孤刹他……没办*回了。因为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摇摇头：“不可能的！散掉还可以聚集的不是吗？我是碧楹，东海一战魂飞魄散。可是我不是依旧轮回了吗？”

黒璩深深地望着我，那目光有些陌生。而他，看着我也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收回目光，长叹一声：“只有神孕育于天地，也只有天地才能毁灭神魂。法术虽能打散神魂，却不能灭了神魂。楹儿，你是谁？”

他唤我楹儿。这个问题看起来十分滑稽，楹儿，你是谁？我是谁呢？我是云棠，此生我是云棠。

我垂下头不语，他没有再问。地上一阵青烟里，走出一群黑衣人还有一个白衣人。准确说不是人，是鬼差。我虽没见过，但一看便能知道，为首的便是经常能听到的黑白无常。

一个拿着的粗铁链，一个拿着招魂幡。

他们身后，更有牛头马面，还有一群笼罩在黑色披风下看不见脸的。他们对黒璩躬身行礼道：“少主！”

黒璩点点头道：“动手吧！”

一条条铁链拴着一个个叫嚣的魂魄，挣扎的，鬼差铁链一甩，那是蚀骨痛。于是挣扎的、叫嚣的终于安静地随着他们上路了。

横尸遍野，却只是一具具皮囊了。黒璩口念一诀，九幽之剑跃至半空。幽幽的光芒照射过的尸体，都化为一地尘埃。

一场惨烈的战争，了无痕迹。除了我怀里死去的孤刹，一切都很安静，放佛都没有发生过。

黒璩背起小白，望着我轻轻道：“走，回去吧！”

我点点头回望那亮着一盏孤灯祠堂，有些担忧道：“那村民呢？”

黒璩忽然伸过手揉揉我的头发笑道：“放心吧，他们在里面很安全。今晚的事，他们都不知道。”

红袖紧闭着眼，脸颊上有两道伤痕。一向爱美的她，一定会跳脚的。她并没有睡着，听见我回来，张开眼道：“回来了，没有受伤吧！”

我坐到床边，握起她的手：“红袖，我似乎一直都在拖累你们。这多年，谢谢你们一直对我的照顾。”

红袖动了动，似乎碰到了伤口，抽痛了一声道：“这么矫情的话，快别说了，听得我头疼。小白他……”

我立马答道：“他受了伤，师父已经在给他疗伤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放心吧！”

红袖点点头松了口气，又疑问道：“既然大家都没事，只是受了点伤，你干嘛拉着一直哭丧的脸呀？”

我垂下头，沉默了一下：“红袖，孤刹他……永远离开我了。就在他站起院子外的高墙上时，我还想着，这次见面便是恩断义绝之日。可没想到，竟然变成我们永世相隔。对他，我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红袖也有些唏嘘，她一直都将孤刹当作敌人。如今这般，也确实出乎她意料。

红袖拍拍我的手道：“前世他欠你一条命，所以今生他还了。他了无牵挂了，也许并不痛苦。真正的跳出六界之外，便是不存在这天地，那便是真正的解脱吧！”

“咳咳……”床底下传来一阵咳嗽声，我们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大活人被我们藏在床底下。更糟糕的是，她还见过那些面目狰狞的妖魔。

我动动嘴唇冲红袖无声地问了一句：“怎么办？”

红袖眼珠一转，示意我扶她坐起来。拖到地上的床单动了动，一个脑子伸了出来。红袖口中念着诀，指尖点到她的头顶。片刻后，一束光随着红袖的指尖抽了出来。

这情景我在云浮见过，师父也曾这样抽出夏芝的记忆和情根。

大婶爬起来，疑惑地看着我们又看看窗外。呆滞了好一会才道：“我怎么会睡到床底下去了呢？哎呀！村里是不是来了山贼？我怎么记得好像有好多人……”大婶使劲挠着自己的头，想得十分费劲。

红袖对我使眼色，自己却躺了下去。这是要我生编啊……

脑子迅速转，我对她缓缓道：“哎，是啊，来了一群凶悍无比山贼。幸好，幸好我朋友他们及时赶回来，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大婶为什么躺在床底，那是因为……”

我正费劲地想着话，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窗外飞了进来。

一双风流不羁的桃花眼对上大婶那呆滞的目光，他也呆住了。但这是是一瞬间的事，他回过神望着我道：“你没伤着吧？”

我摇摇头，目光不由望向红袖。只见红袖立马挣扎着要坐起，却又扯到了伤口，低低抽痛了一声。

二哥立马伸过手扶过她道：“你受伤了？”

只见红袖那苍白的脸色，瞬间泛起红晕来。我心里很不厚道地笑了，这情字比药还管用。

二哥从香囊里掏出一颗金色的丹丸，递给红袖道：“这是从老君那赢来的一颗金丹，据他说，丹到病除。只有一颗我也没证实过，你要不……”

红袖立马着急地望着他道：“多谢二公子！”说完又垂下头，从他掌心中拿过那颗金丹。只是那病态的脸色，现在全都是女儿家娇羞的模样。

此刻我心中却生出一个疑问，红袖真的是万草从中过吗？为何在二哥面前，却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模样？

又或许是人们常说的，陷入爱里的女人，没有什么智商可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