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杨家，我把脚步挪得特别慢，真想让时间停顿下来拖得就拖，所以当杨绍孤孤单单地躺在床上，那个一副快要死的模样被我看见时，我依是有些纠结的。

我当然没那么小气去跟一个要死的人计较，可我也没那么大方去原谅他们对我这些年的不闻不问，还要设计我的亲戚，这比陌生人无端的陷害更让人心寒。

“你跟你妈一点都不像。”杨绍让杨慕遥和护工离开，留我一个人在房间后，笑。

“我要跟她像，你觉得我可能会来吗？”我态度不是太好，我难得对老人这么不尊敬。

“你妈向来很有主见，她当初说跟我断绝关系，就真的断绝了，而且，至死都没有回来过。”杨绍苦笑，无奈地说，“你可比她心软很多。”

我沉默，望着他，阳晴跟老头子离婚后，也真真是没提过老头子一句好不好，简直就当这个人不曾存在过一样。对于杨家，她大概也是秉承这种态度的。

所以我并不是太能明白她所指的风是什么风，家是什么家。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杨绍问，“我以为你一开口就会质问我。”

“你们，多久之前知道我的存在的？”我叹了口气，搬了张椅子走近了些坐问。

“你应该认识楚城。”

“嗯。”我心头一惊，难道楚城是杨绍安排在唐家的棋子？

“他是杨家资助的一个贫困生，毕业后我安排让他去了S市，查探你跟你妈的消息。”杨绍雨点伤感，“哪知道查回来的消息是唐家风抛弃了你妈的事实。”

“所以你就让楚城潜伏在唐家，设计了那么多年，再顺势把唐家扯下台？”我反问。

“你在唐家也过得很不好不是吗？”杨绍说，“我杨家的女儿不是给他娶回去欺负的！”

“老头子也算不上欺负了你女儿！”阳晴虽然表面温柔，却不是个受欺负的主儿。

“不管怎样，你妈妈为他抛下这么多，他就应该好好珍惜！”杨绍有些激动，咳嗽了好几声，“她是你妈妈，你不应该站在你妈的立场上吗？你怎么帮唐家的人！”

我顿了顿，别过头去：“那你想听听，阳晴是怎么对我的吗？”

杨绍一愣，没有说话。

“我小的时候，她几乎对我是冷漠得近乎苛责，我很怕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像是要将我丢到深渊里去的感觉。我甚至对着她我就不下饭，吃了也会吐出来，我吐出来的时候她会拉着我的头，按在水盆里；如果你看过她虐待我的照片，如果你知道她是怎么让我活着不如死去，你今天就不会跟我说，我还要站在她的立场上去看待旁人！”我冷冷地说。

杨绍被我的话震到了，一时沉默无所对。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笑，突然觉得我前半生的爱恨情仇很是荒唐。

“游元华让人下毒害死的。”杨绍说。

“你有证据吗？”我冷笑，我可以确定，他们如果有证据，应该不会放过钟意，也不会这么曲折地让我拿着那些资料去害游元华。

“当年带你出国的那个人，就是在在童大喜车上做手脚的人，可惜他死了，不然我也不用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查游家的底细。”

“X是你安排的？那些把我绑匪，也是你安排的？”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人，问。

“那样也只是为了让你心狠一点，可没想到最后，你还是那么没用。”杨绍说。“到头来，你还是下不了手。”

“你错了，阳晴不是被游元华害死的，她是我害死的！”我恨恨地看着杨绍，“你这么用心良苦，就是为了替你所谓的女儿报仇？”

“对，所有害死你母亲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那你杀我啊！”我眼睛四处望了望，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跑到旁边拿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刀，递给杨绍，“杀了我，一了百了，替你的女儿报仇！别要再害人了，你害死了全世界，你也不能否认你女儿会有那么一天，还是因为你们的不闻不问！”

“你疯了！”杨绍气得直咳嗽，按了按床边的按钮，没一会儿护工跟杨慕遥就进来了，杨慕遥看着满眼通红的我，疑惑了下，又看了看他爷爷的脸色。

“一会小姨妈跟大伯就回来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杨慕遥问。

“不用了，我先回酒店。”我回头看了一眼杨绍，“杨绍，我现在终于知道阳晴对我的冷漠无情，是传承自哪了。你说我疯了，没错，你调查得那么清楚，你不会不知道我在精神病院待过！Dr梁不可能没告诉你，我曾经有严重的抑郁症，在孤儿院，在精神病院，我自虐自杀过无数次！这一切，算起来，你们功不可没啊！”

我曾无数次想，如果阳晴没有生下我，也不至于活得那么绝望。

杨慕遥脸色变了变，把我拉出了房间，没有说话。

“怎么，你觉得我很过分？”我没有看杨慕遥，只是觉得可笑，就真的笑开了。

“对不起。”杨慕遥突然说，“也许杨家不该打扰你的生活。”

“本来就不应该！”我肯定地说了句。

“我送你先回酒店吧。”杨慕遥顿了下，说。

我点点头，想了想：“能不能帮我转告句话？”

“嗯。”

“让你爷爷别再对付我的家人了。”我淡淡地说了句。

虽然小姨妈说只要游元华一死，事情就算是到此结束了，但我还是很担心杨家的不依不饶，会对游觅不利。

杨慕遥浅笑：“其实爷爷觉得很亏欠表姐你，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说，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我沉默无言，亏欠？这是他们亏欠偿还的方式，我宁愿不要。我摇摇头，不想就着事件论下去，正打算离开杨家。

“糖糖，你来了。”却迎面走来小姨妈，对我淡淡笑开。

我望着她也不答话，随后越过了她，杨慕遥望望我，又望望小姨妈，犹豫了下，跟了上来。

“糖糖，你不想跟我聊聊吗？”小姨妈却扯住了我，收敛了笑意，严肃地问了句。

我想了想，停了下来，转而对小姨妈笑了笑：“莫非你还想跟我叙叙旧什么的？”

“跟我来。”小姨妈淡淡望了杨慕遥一眼，放开我的手，转身离开大厅。杨慕遥对我笑了笑，示意我跟小姨妈去，他会在这里等我。我叹了一口气，深呼吸后，随着小姨妈走到了杨家别墅后的游泳池边。

“怎么才来，就要走？”小姨妈让人泡了两杯茶过来，喝了一口之后才问了句。

“我想没什么必要再待下去了。”跟杨家打太极，我脑瓜子都不太够用。

“我跟你妈的感情，其实也不是太好，从小我们两个就抢玩具，抢爸妈，抢感情；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离开。”小姨妈说，“我连道个别，都没来得及呢。”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我不禁又得重复一次我跟杨绍说的话。“她是被我害死的。”

小姨妈看着我，没有说话。

“当年她虐待我，然后我自杀，她把我救下来，高度截肢，就不太想活了。”我冷冷地笑道，“可惜你们把唐家害了，把游家累了，到底没把我杀了偿命啊！”

小姨妈依旧是淡淡的，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沉默。

我双手捂着眼睛，揉了揉：“到此为止吧。”

“本来就到此为止了。”小姨妈却笑，“你在怪我们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吗？”

“有什么可怪的，怪你们打破了我生活的平静，让我活得那么不堪？还是怪你们设计让唐家家散人亡？很搞笑不是吗？”我笑。

“唐家的事情我很抱歉，虽然大部分是我们所造成的。不过，我说过，只要游元华一死，事情就结束了，我们不会对游觅做什么。”小姨妈又说，“如果游元华不死，你觉得你跟游觅，能够在游家安身乐业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游元华能够真的接受你，难道你不知道他活着就是证据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是逼死他的凶手。”毕竟那些资料是我给他的。

“在游元华死之前，游美公司就出现了财政危机。你以为游元华他傻吗？他是以他的死换游美的生，他在赌，赌杨家会因为你，而对游美伸出援手...”

我看着小姨妈，她的眼神淡然却锐利，从这份锐利淡然，我觉得她跟杨绍，乃至阳晴，有一点都是相同的。他们能为了所谓的目标，潜伏至久，要么不去做，要做就不留余地。

“我知道游觅也来了A市，你明天可以带他过来，也好让你外公看看他的外孙婿。”小姨妈没等我回话，又接着说了句，“你以为沈家能拿到指正楚城的资料是凭空出现的？你如果有看新闻的话，你应该知道杨家跟沈家的联姻关系。”

“那些资料？”我知道小姨妈这话说的几重意思，他们要是想让游家垮台，也不是什么难事。单一阳家，单一沈家都不可能撼动游家，但是两家合着来对付游家的话，结果很难说。我无奈于自己的势单力孤，无力对抗，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冷冷地问了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