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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rley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去找他。
她站在外面看他抱着熟睡的Shire,他眸子里的光她看得分明,和对囡囡的一样。对,他可以那么对囡囡,她不该怀疑他对Shire的父子之爱。
崇碧和嘉树都离开了。
他见她进来,方说:“崇碧身体不舒服,嘉树带她回去了。”
“哦。”
“饿吗?我叫了东西,随便吃点吧,Shire我刚才喂过了。”他将桌上的快餐推过来。
“谢谢。”她拿了筷子坐到他身边,一打开竟还是热的,再看看,分明是他去热过的,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谢谢。”她将筷子摆齐,打开餐盒。
里头却是寿司。
卖相很好,一个个小巧精致挨在一起,就像裸蛋糕一样,里面的层次都看得清楚,全是她喜欢的口味。
他见她看着寿司发呆,说:“Shire给你挑的。”他说着,将Shire放到沙发上,又将外套脱下来给他盖好,方站起来。
她以为他有事要出去,想着吃完了再告诉他也无妨,便埋头去吃东西。
她却见他蹲下了身,“你——”她话没未出口,薄安生已经托起了她的脚,“你吃吧,我给你上点药。”
方才都忘记了脚上的疼痛,这下他捏上来,一股酸痛才被激醒。
“虚痛。”他轻笑,似乎陷进了什么回忆里。
Shirley咀嚼着寿司,哼声道:“真痛。”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浓密的睫毛刷了一排,绝对有诱惑力。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简单做了一下处理,她将脚缩回去,将裤腿放下来,两腿摆在一起,望之俨然。
她吃了两块,表示自己饱了。
薄安生直接拿过她的筷子继续,问:“有事吗?”因为她一直盯着他。
“哦,我爸爸要见你。”她迅速地收回视线。
“我待会去。”他说。
“好,麻烦你。”她又说:“我爸爸还不知道你的事,你能不能——”她觉得自己开始得寸进尺,但她不希望爸爸担心。
“我知道。”
这几日,她几乎就没有回过家,天天都待在医院里,值班,翻资料,别的科室的医生也在帮忙,她很感动。
崇碧的身体到了这个季节就开始变坏,嘉树带她去外面住几天。
沈落梅干脆在医院里住下来,方便照顾夏正宗。
Shire被薄安生带回了家,他的适应力可真好,住过去第一晚就没记得给Shirley打电话,或许该说很有硬汉自觉了,还是她主动打过去,薄安生说他早睡着了。
好吧,有儿如斯,她这个当妈妈的也该欣慰。至少她可以少担心一些,薄安生又安排了两个保姆过去,她是可以放心了,听薄安生的口气,他似乎很高兴带着两个孩子在家消磨时间,还有Shire和囡囡似乎相处得不错。
薄安生会等孩子睡了再来医院看她。她就睡在值班室,薄安生对这个地方简直是轻车熟路,医生、护士也习惯了调侃Shirley,俨然,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是个佳期快至的女人。
这也无可厚非,如今他们就该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不能让爸爸听出破绽来。
Shirley从厚重的书里面爬出来,也没心思招呼他,她放他进来一次,他就有理由来第二次、第三次……
她继续将头埋下去,问:“Shire给你添麻烦了吗?”
“你对我们的相处这么不自信?”他撑在桌案上,笑吟吟地问道。
她不是对他们不自信,而是有点嫉妒他。
“没事就好。”她迂曲地答了。
薄安生长臂一伸,将她的眼镜摘了下来,Shirley怒瞪他。
“还我!”她伸手讨要。
他摩挲着眼镜框,神色却并不轻浮,“我20号手术。”
她一怔,良久才记得应答,“哦。”
她怎么都不知道?
“你专心工作,照顾爸爸。”
Shirley大囧,那是我爸爸,囡囡喊了爷爷,那也不是你的爸爸呀!
真是让人抓狂啊!
她正腹诽的工夫,薄安生不知什么时候整个身体都探了过来,肩头一热,已然被他抓进怀里。
Shirley没有挣扎。
她被他这样静静地抱着,隔了一张桌案的宽度,却分明有种被缠绕在一起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说话。
他20号的手术,她终究是错过。彼时,她作为医疗队的一员奔赴D城救治伤员。
而在之前,爸爸走了。
他没有来得及再看一看料峭的春寒天。
他走得很安静,几乎没什么痛苦。
Shirley却不愿意接受,他们都开始准备后事,而她呢?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却不在他身边。
Shirley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桌案上还铺满了关于未分化型腺癌的各种一线资料,它们终究没有派上一点用场,爸爸甚至比主治医师所估的日子走得更早。她望着自己的双手,想到那几天触摸爸爸双腿的感觉,那一块块脱下的皮屑,羊绒裤上,床铺上都是,几乎快要褪掉一层皮肤……她就忍不住战栗……
爸爸的事后,薄安生带她去看Shire。
她有许多天没见过Shire了。
玄关处早就准备好了拖鞋,男式的和一双女士的。
屋子里很安静,两个孩子也好像不在,保姆也不在。
她微惑,不知道薄安生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分明是她来看Shire的。
Shirley奇怪地看他,正是这会子工夫,耳边“啪”的一声脆响。
“哈哈——”清脆的童声从她背后靠近。
“阿姨!我们藏得厉害吧!”囡囡兴奋地跑过来,“弟弟还在后面呢!”她说得相当骄傲。
Shirley笑问:“你们藏在哪里了?”她打量一圈,屋子里再明朗不过,哪有什么好地方能藏得住两个孩子呢?
囡囡附耳到她身边。
餐桌的围布……那地方对两个孩子来说确实足已。
囡囡跳进薄安生的怀里,指使他去叫Shire出来。
薄安生自然乐意效劳。Shirley换了鞋进去。
倒也不必他们亲自动手,这厢Shire自己钻出来了,他看了一眼囡囡,又去望Shirley,说:“叔叔说这是惊喜,所以Shire觉得该最后出来……”
Shirley望着他乌黑的瞳仁,他从背后拿了一样东西出来,“谢谢妈咪。”
谢什么?Shirley还浑然未觉。
那边,囡囡已经坐好了。
“阿姨真笨,今天是弟弟的生日啦!”囡囡咯咯直笑。
Shirley望着儿子稚嫩的脸蛋,不禁唏嘘,她是真的笨,连Shire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往年,爸爸都在这天下厨,准备一桌生日宴,她没有操办过一次,甚至还总是迟到,急急忙忙下了班去买礼物……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怪不得她要不记得这天了。
她蹲下去亲了亲Shire,“生日快乐,谢谢Shire的礼物。”
Shire小脸微红,“我做了很多,叔叔只帮了一点忙。”
薄安生笑着点头。
囡囡却不依不饶,“我也帮忙了!阿姨!”
Shirley也过去亲了亲她,“谢谢囡囡。”
囡囡笑,又指了指薄安生,“阿姨!还有我爸爸呢!”
Shirley大窘,又被两个孩子看着,再看看儿子那期待的小眼神,她默默无语。
囡囡的话甚得老爸的心,但阿姨不主动,苦恼,抓狂。
最后还是薄安全纡尊,礼貌式地贴了贴她的额头,囡囡才乐呵呵地放过。
8寸的巧克力布丁蛋糕,寿星的最爱。
生日宴,似乎从未过得这么热闹,兴许是有两个孩子待在一起,Shire也比平时爱说话。
保姆带孩子去卧室。
他们仍旧是红酒,牛排。
夜色正是旖旎。
“我去医院后,我爸妈会住过来,这里你不用担心。”
Shirley已经莫名其妙地接受他很多恩惠,现在他仍旧把事情都安排妥贴了,她该客气的对,末了,却只是点点头。
如今,她一个人确实无法把Shire照顾好。
她今晚喝得有些多了,好酒该用来细细地品,她却想醉一醉。
薄安生夺下她的酒杯,“我带你去休息。”
她却挣开她的怀抱,“不要……我还没醉……”她踉跄地站起来,走到弧形窗边,玻璃冰凉。她将脸贴在上面,很舒服。
“薄安生——”她呢喃。眼前是朦胧的月色,灯光也是发花的。
“嗯。”他沉声回应。
“你……要跟我保证,不能像我,爸爸那样……”她说着,眼泪沿着光滑的玻璃面淌下去,爸爸的葬礼上她没有哭过,今天就当她发回酒疯。
他抱住她的肩头,猝然打断她:“不会。”
他再也不会丢下她。
他知道接受手术闭上眼后会有多可怕,如果醒不来——他会有多懊悔。但他只是贪婪地想一直留在他们身边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