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宋子文。”他抬起双臂轻轻地抱住她的后背，迈开脚步，十分优雅绅士，带着叶留山跳起来。

叶留山一愣，连忙答：“我叫叶留山，学长好。”

他一笑，声音细细的，很干净，让叶留山有种错觉。她稍稍抬眼，便能看见他的下巴，再往上，能看到眼睛里幽暗的光华，黑得发亮。

“我和你同届，我是临床的。”他说。

她即刻回过神，点了点头。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哪一届的？

叶留山傻愣愣地发现了不对头，他身上有一股水果的香气，叶留山闻了闻就任自己跑题了，“你的舞跳得真好。”

“我母亲在大学里是舞会王后。”他说，嘴角抿起一道软软的弧度，像是轻轻按一下就会陷进去的棉花糖。

“哦。”原来跳舞基因也能遗传，她默默地想。

他们一直在舞池边缘跳，几乎是在绕圈，他每带她转一圈，她的裙边便飞起来，简直要被蜡烛烧到了似的。

叶留山总是不经意地去留意裙边。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没关系的。”

“哦。”她笑了下，不再分神。

一曲结束，他放开她，细细地笑，“只完成了三分之二。”他的手有些凉。

叶留山意会到他说的意思，他们只跳完了这个圈的一半多，还差三分之一。

“哦。”

他又笑，这一笑倒让叶留山发窘了，幸好他们还戴着假面。

“请原谅我，我有事得先走了，希望还能有下一次机会能把它跳完。”他侧着头说，有些惋惜。

“再见。”她说。

他露出一颗颗洁白齐整的牙齿，“你总算说了个词语。”

“再见。”他朝她挥了挥手。

叶留山也照着他挥手再见。

待他挎着书包的背影走远，叶留山才醒过神，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是“哦”了一晚上了。

有点不好意思。

舞会结束，人群开始散场。

关若糖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叶留山以为她要报告战绩，已经做好了侧耳倾听的准备，却不料关若糖的开头是这样的，“叶留山！你又勾搭上谁了！表哥准了吗！我准了吗！”

“……”

“快说！快说！那个高高的帅哥是谁！”

“好像叫宋子文。”叶留山说。

关若糖一惊，一记就拍到叶留山背上，叶留山险些被她拍出毛病来，“竟是宋子文！？那个宋子文！天呐！宋子文哎！”她非常崇拜，纠结，加鄙视地看着叶留山。

叶留山听不懂这个宋子文还是那个宋子文有什么重要意义。

叶留山对她说：“你的口气好像在说他是你的敏镐欧巴一样！”

关若糖却娇羞地一笑，抛了个媚眼，叶留山即刻爬起鸡皮疙瘩。

关若糖突然抱住她的手臂，“留山！好留山！你的眼力真好！刚才和我跳舞的那个学长真的是又高又帅，关键的是腿也好长！他还说不喜欢太瘦太高的女生！我简直是要被他迷倒了！”关若糖即刻做捧心状。

“你已经被迷晕了。”叶留山不客气地回答。

“是的！我本来还以为现在都不找女朋友的学长们要么是书呆子要么没条件，现在想来！那是一个妥妥的误区啊！杰出的青年都很洁身自爱啊！好男人简直是一把抓！就等着我来采撷啦！哈哈！”关若糖已经狂喜了。

叶留山被她的声音震得不行。

她往她身上一推，“我确定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叶留山出门去。

“你等等！我给你讲讲那个传说中的宋子文啊！”

“不过是跳了一支舞而已！我不care啦！”叶留山摇摇手。

“他妈妈可是宋忆文！宋忆文啊！外科医生的灵魂导师啊！”

关若糖的嚎叫终于有了回应，叶留山停下来了。

世界好小啊。

她必须要感慨一下，刚才她竟然和这么牛的外科领袖的儿子跳了舞！？

关若糖托着裙子跑到她身边，喘了两口气，“Ica

otbreathe！”

“他和我们是一届的。”叶留山一边拉了拉她的裙子，一边说。

“话虽这么说，但是人家已经跟着咱们附院的肿瘤专家做实验去了！你想想看他和我们之间有多么大的一条鸿沟啊！他肯定要留在附院的！”

“那也不一定啊！他这么出色！国内国外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去发展！”

“不会！他肯定留下来！”关若糖的语气坚定。

“关若糖，你又有什么小道消息？说得这么肯定！太可疑了！”

关若糖凑到她耳边，“你知道宋忆文在哪里吗？”

“这跟他母亲有什么关系啊？我记得宋教授不是咱S大出身啊。”

关若糖拍了她一下，“你可别宣扬出去！”

叶留山将她的脸推出去，“你还是别告诉我了。”叶留山最怕听秘密，而且她想到方才的那双眼睛，一瞬间有了一种负罪感。

“没出息！”关若糖嗤之以鼻。

叶留山勾上她的肩膀，“嘿嘿！我就是没出息，咱糖糖有出息就成了，早日把那位帅哥拿下，请我们见证！”

关若糖即刻变回娇羞美人。

叶留山抹了把汗，和她一起回去。

今夜的月光很白，但仍是不及宿舍楼下的路灯晃眼。

叶留山擦了擦眼睛，关若糖早就贼笑着逃之夭夭了。

那道身影慢慢走近。

她这才想到，面具还没摘下来，怪不得眼睛有点不舒服。

两只手摸索到后面去，解了半天也解不开，正要恼火，整张面具就被人摘了下来。

他轻而易举地伸手将它取了下来，手有点凉。

叶留山的额头却是很热。

她微微一笑，抱住他的手臂往后走。

“累吗？”她伸手想去抚摸他的眉心。

他却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垂眸看了她一眼，“还好。”带着早春的凉意。

她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那晚，嘉树来找她。

嘉树说是顺路，他参加完酒会正巧走这条路就来看看她，她正好下楼打水遇见的。

薄嘉树一身铅灰色西装，脸白了些，却瘦了。身上是酒的香气，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那种浅浅的香气，冷香。

他们一路走，她一直能听到他的呼吸，有些重。

她问。

他说，很累，从来没有那么累过。所以要趁着空闲多呼吸呼吸室外空气。

但下一秒，他依旧对她笑，和她说玩笑话。

叶留山却觉得很悲凉，以前的那种熟稔，似乎慢慢变味了。

“想什么呢？”薄安生突然停下。他后面是急诊室大楼，里面灯火通明的，救护车刚刚到达，值班医生们都等在门口。

叶留山笑了笑，往那个方向指过去，“我在想，我以后若是也要这样，好崩溃！”

他笑，细细的，能看到白色的牙齿，“怎么？还没到那时候就已经怕了？”

她突然将他抱住，“不是怕，是期待，跃跃欲试。”她狡黠地笑。

他抚上她的长发，“我的留山好勇敢。”

她抬脸就问了一句，“我是你的吗？”竟有几分痴然的味道。

他似乎在笑她傻，“除了我，谁还敢要？”

“哼！我可受欢迎了！”她不乐意了，真想告诉他：刚才还有人约我跳舞呢！

他看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忍不住低头下去。

她抱住他的脖子回应。

他似乎不满足，将她逼到角落里，她的脊背靠在粗砾的铁丝围栏上，身前却是他温暖的身躯。

他的吻终于结束，叶留山埋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有种得逞的意味在里面，“这里都是女生宿舍，不方便邀请你。”

他将下巴按在她的发顶，声音微微沙哑，“但我能将你带走，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但你要出差，我每天都有课。”她有条不紊地说，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令人移不开眼。

旋墨睇着她，意味不明，他终是笑问：“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除非你骗姑姑，要不然就是正经消息。”她回答，义正言辞。

他没再说，只告诉她，“后天芷垚姑姑会来，她在S城逗留一个礼拜。”

“又是画展？”

“差不多，和画界的几位大师合作的，你有兴趣可以问她要张VIP门票。”他提议。

叶留山点了点头，“能多要几张吗？”她伸出四根手指头，一宿舍呢。

“看你的本事了。”

她送他到停车场，站到路边，看他慢慢走向车子。

心里莫名的翻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猝然狠狠地攫住她的心房，然后揪起来。

她疼得要抽嘶出声。

然后，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已经这么做了。

她抬脚往另一边跑，一霎时，左手边一道强光打了过来，刺耳的鸣笛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好像看见他回头了，他一瞬间变了脸色，又惊又怒。

她一骇，险险地刹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

一道迅疾的风从面门擦过，回过神时，车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站在她面前。

她往后退了两步。

他肯定跑得很快，要不然这么几秒不到的时间不会走到她跟前。

“叶留山！你在做什么！”他厉声质问，眼里的光锐利。

自从他们好后，在这段记忆里，她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她一时慌乱，“我就是想跟你说句话——”她说得很轻，知道了自己做错事惹他不高兴。

“我——”她再度开口，他只给她说了一个字的机会便猝然将她抱住，抓得那样紧。

心头的那股悲伤却越来越深。

“对不起。”她诚恳地道歉，两只手不自觉抓住他的外套。

良久，他才平静下来。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问。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看到他黑亮的眼睛时，叶留山顿住了。

“你工作不要太晚，哪怕再晚也记得要休息吃饭，早晚要添衣……”她两手一摊，“没了。”

他的嘴角慢慢上扬，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怎么这么凉。”

“是呀，这鬼天变得好快。”她抱着臂膀自言自语。

顷刻，一件温暖的外套便搭到肩上。

她抓着衣领蹭了蹭，“真暖和，嗯，还很香。”

他终于恢复了柔和的笑意，“便宜你。”“我送你回宿舍。”他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