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季唯安来了两次以后就和她熟络个没完，他常常点一份三明治和一杯Regular然后一本正经地打扰她的工作。

叶留山基于竭诚为客人服务的原则，牺牲了自己的工作时间来娱乐这位VIP常客，小新为此叫苦不迭。

“您的医院是要倒闭了吗？”所以他这般清闲。

“如果S城不再生产病人，我可以考虑。”他微笑地亮出自己的回答。

“好的，我会从自身做起，从现在做起，鼓励自己不生病，劝导周围人士爱护健康，还有少去您的医院。”

“呵呵，你真有趣，不过你这样发表威胁我们医院利益的言论，我们老板不会姑息。”他眯了眯眼睛，将咖啡喝完。

谈到“老板”，叶留山乖乖地沉默，无聊地翻了下menu，“再来杯拿铁吧？”反正他将咖啡当白开水喝，叶留山已经警告过他。

他点了点头，“我们老板的最爱。”

叶留山举了下手，“小新！再来杯拿铁！多加点冰！这位先生有点上火！”

“像我们这样的，有时候一台手术能从漆黑做到天亮，不多喝点咖啡怎么熬得住？”

叶留山点头表示同情，其实是在翻白眼。这个人每天定时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故意的！

季唯安连连叹息，举起白旗，“你也是学医的吧？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叶留山耸了耸肩，“读书，毕业，考研，幸运的话还可以保送出国研习，然后找个工作，结婚生子什么的。”

“你想得真长远。”季唯安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过奖，我还没把退休后的生活计划提上日程。”

“……”

季唯安被叶留山一顿炮轰后实在慨叹汉语言的博大精深，“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叶留山继续微笑，“请问。”

“你是否对我们老板使用过这样的语言暴力？”如果是，他该多么庆幸薄安生及时收手。虽然事情闹到今天的地步其中的杂质成分很多。

“季先生，您是作为他律师的角度来找我谈话的吗？”

“可以的话，我愿意把律师作为我的副业。”

叶留山也拜服了。

“那您只说对了一半，不，一半中的一半，首先不单单是我对他使用暴力，准确来说，我们这算互暴，他摧残我的心，我虐待他的身作为回敬。”

“……”

“……”

这妮子的语言功底实在非善类可对付，他真的非常怀疑她为何不去外交部深造。

不过她虐待他们老板的身是怎么回情况？

能说得详细些吗？

他轻咳一声，扶了扶用来装饰的黑框眼镜，“作为报答，我也送你一个小道消息，不过信不信在你。”

“我洗耳恭听。”

“我们老板在喝醉后无意间跟我提了一句——”

季唯安的背影渐渐远去，叶留山飞快地转过身，脸烧了起来。

一阶段的打工告一段落，接下来她有三天的假期。

那天早上八点，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明自己的来意，为了拿回自己的手机。

咳，其实手机还是他买的。

但她敢打电话就敢说，薄安生沉吟片刻，回：“来公司拿。”

她挂了电话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自己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争取一次击败对手！

对着镜子里的美少女比了个V字，她挎起包包出了宿舍门。

薄安生早就打好了招呼，所以叶留山即刻坐了总裁专用电梯上了楼。

她去了49层，办公室外的助理告诉她副总正在会见客人。

叶留山在休息室稍等，坐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起了争执。

“薄总，请再缓两天吧，至少让我的女儿举行完她的婚礼，拆借到账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银行逼得太紧，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一身西装革履却分明颓丧不堪的中年男子站在路中间，颤巍巍地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薄安生挡在薄寒来身前，脸色没有一丝松动，只跟楚峥说：“安保呢？我花了大价钱他们就是这么保卫公司的？”

那男人眼底最后的一丝希望被生生地掐断，眼里被灰暗淹没，却仍怔怔地站在原地。

薄安生显然已经不耐烦，而一边楚峥已经在打电话，神色严肃。

薄安生显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她。她看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顾总，商场就是这么回事，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公司上千人等着吃饭，我不能为了您的请求而置他们于不顾，那样岂非令员工寒心？”

“那块地皮是一早决定下的，若不是您横生枝节，我们也不会彼此难看，您说是吗？”

男人哆嗦着嘴唇，却分辩不出一词。

表明态度他也不再客套，下了逐客令，“顾总，请回吧。”

言毕，他推着轮椅往前走。

叶留山腿一软，险些和那个男人一样跪坐到地上，压抑低微的抽泣声犹在耳边，她从未见过一个中年男人这样哭泣。

这就是他的世界。

而她竟然觉得残忍。

可不是残忍吗？对待一个两鬓生白的人却这般冷酷无情。

可她忘了，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世界，薄安生如此，薄寒来亦如此，没有错。

她走出了公司，抬头阳光灿烂，她努力微笑。阳光打在马路上像是要剥离一切扔进熔炉煮沸，可明明最亮的那一点这么远，她伸手遮住眼帘，根本望不到边嘛。

翌日，华宇老总坠楼自杀的消息便见了报。

占了羸弱的一版面，图片加黑森森的标题很是醒目，叶留山正在吃早饭，看到隔桌的人淡淡扫了两眼然后合上。

明明是烈日炎炎，她却觉得有点冷。

她昨天离开，薄安生没有打电话过来，这让她下意识更清晰肯定了一个想法。

或许她一开始就想错了。

人一旦空闲下来反倒会胡思乱想，吃完早饭她就去了星巴克，还不如销假上班。

周末，客人很多。小新看着恢复正常工作状态的叶留山反倒不习惯了，他正巧过去换班休息，随口就问了一句，叶留山微微笑，一口白牙炫目，“我很好！满血状态！”

她端了两杯美式出去，回来的时候见小新在打游戏，提议道：“今天下班后去打游戏怎么样？姐姐我请客。”

两人买了汉堡包和可乐去网吧包夜，叶留山和他杀得天昏地暗，其实叶留山完全没玩过这种游戏，她就是不停地按QWER技能，看着屏幕上一身铠甲的少年发疯地手舞足蹈，她就笑个不停。

小新发誓，他再也不会被神经病诱骗出来陪她发疯了，由于叶留山的无脑攻击，他死了两回，这在战绩表上是妥妥的耻辱啊！

两人吹着夜风回去，小新还算有良心将她送到了校门口才回去。

暑假开始了一段时间，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想到要回去那个黑暗寂静的宿舍，她就头疼。

宿舍楼下的大门早就关上了，叶留山瞥了一眼莹光手表，已经凌晨3点了，夜风嗖嗖地刮着她的脊背。

好吧，除了爬墙，她没有选择。

女生宿舍的这堵墙她爬过三次，不算太高，但稳不住身体的后果就难以预测了，比如拉伤韧带什么的，这还是最低级别的，听说某某女生喝酒爬墙不幸脑挫伤外加摔断大腿……

叶留山无语地摇头，她没事想这些给自己添堵干嘛。

她正爬得起劲，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这月亮奇怪了，还在向她无限逼近——

停！这月亮还真别致的，竟然在她视野水平线以下。

叶留山抬手挡住眼睛，真刺眼。

“没想到真能见到你！叶留山！好久不见！”月亮啪的暗了，越野车车门一开一关，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一身黑漆抹乎的制服也无法减去半分矜贵，他就是这样骄傲的存在，势必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唯他独尊。

叶留山凭借自己迅捷的反应和敏锐的神经，飞快地从铁门上脱手跳下，免去自己成为下一个脑挫伤的孩子为医院增添负担。

“嗨！出来晒月光么？”叶留山扬手挥了挥。

薄嘉树将作训服外套脱下来搁在臂弯，挑眉看她：“我打扰到你晨练了吗？”一脸谑笑。

他的脸似乎黑了些，但一口好牙白得比银子还闪人眼。

叶留山支着下巴思考，走到他跟前，微抬下巴，“要不一起？”

“好！”他爽朗一笑。

凌晨3点左右，地点S大，一男一女晒月光晨练。

“我吗？就是在部队艰苦朴素晒太阳，偶尔晒月光，瞧见没，脸黑了瘦了，下巴坚毅了，头发堪比刺猬。”薄嘉树摸着他那张俊脸一个劲地感慨，还顺手把作训服盖在了她头上。

一股怪味瞬间侵入嗅觉神经，叶留山嫌恶地将它挑开，“大少爷，你们那儿没有太阳能，也没有热水器吗？还是说根源问题没解决，断水？”

薄嘉树蹙眉盯着她脸上的微妙变化，“有吗？我今天特地洗了澡开回来的，足足开了三个时辰，翻山越岭不说，还饥寒交迫，这不到这儿都这个点了。我要是这时候回去岂不是太兴师动众？所以我决定来这里叨扰你半宿，明早请我吃早饭吧？就你们食堂的。”

叶留山劈手止住他，“行行行！大少爷您破天荒驾幸我们学校！我怎么的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啊！”

“这还差不多！”

“叶留山，明天跟我一起回去吧！”

“嘎？”

“不愿意？”

“我明天要打工！”叶留山举双手哀叹，表示无法去山庄是一种多么大的损失。

“别装了！”“至少在我面前——”

叶留山咋舌，晃着腿前进，“是呀，是呀，我和他正在分手执行期，直接登堂入室还是和别的男人一起，岂不是影响我的形象！”

他呵呵直笑。

叶留山成功地用血淋淋的伤疤愉悦了他。

呜呼哀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