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嘉树取下护目镜和耳塞，对着控制室方向打了个手势，随即对面便换了新的靶子。“咔咔”两声卸了保险栓又更迅速地恢复，待周围再度归为寂静，只听见“铛铛”数声连发，硝烟味弥散，左肩仍嗡嗡颤着，他长呼了口气，吐纳之间，似乎好受了许多。

“啪啪啪”的拍掌声从背后传来，薄嘉树一收力将枪从肩上卸了下来回头看来人——董其必正慢悠悠地从隔离板后晃出来，一身浆洗过的笔挺制服，脸么跟木炭可以媲美，简直是不分彼此了。

薄嘉树哈哈笑了两声，调侃道：“你不是给发配边疆了吗？”

“怎么？混到开封去了？”薄嘉树继续笑，身体都弯了一半，简直要岔气过去。

董其必本来为了老爷子交代下来的那点事正酝酿着雷暴，这会子倒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他走到台子前将枪抄起来，一笑，一口白牙炫花了眼。

薄嘉树煞有其事地掩了掩，似乎怕被那光闪瞎了眼似的。

董其必哼了一声，摆弄起那支雕刻着繁杂花纹的枪杆子来，薄嘉树继续笑一手搭过董其必的肩，顺手捏了捏那硬实的肌肉，随即笑道：“黑是黑了，模样还这么俊！不愧是我董大哥！”

董其必笑着推开他，“得！你小子别往我脸上贴金！”

“说说看，今儿你怎么有工夫来啊？”董其必说着伸出手指弹了弹薄嘉树的毛线衣，脖子里熨帖地挂着一块云色的玉，中间是一羽翡翠，好一个雪中含翠，他笑骂道：“万恶的资本家。”

“别啊，老太太特意求来的，见过菩萨了，没那么罪孽。”薄嘉树抚着那块触手升温的玉矫情地说着，董其必就笑了。

“正经问题。”

薄嘉树点了点头，“这不是心有灵犀吗？你也正好回来了。”薄嘉树觑了他一眼，那黝黑的肌肤正泛着铁色的光似的，够正！“山坳里回来一趟不容易，弟弟我给你接风洗尘。”薄嘉树眼睛眯着笑，董其必桃花眼一记剜过去，薄嘉树随即噤了声。

顷刻，董其必用力地拍了两下肩膀，“这么多年过去你嘴上功夫还是最厉害！”这才是他小时候认识的薄嘉树。

薄嘉树忍住抽嘶的冲动，这丫的！山里回来一趟这力气见长！简直是一巴掌要拍死一头熊啊！

哈哈！果真像小时候叫的似的：山顶洞里的野人小朋友董其必是也！

小时候就是他当哥，现在还是，真好。

两人去巷子里的食斋用了午饭才开始百无聊赖地聊起来。

“资本主义的饭也不好吃吧？什么时候回来？”董其必挑了挑桃花眼，一手摆弄着紫砂杯，似是随口一问。

薄嘉树笑呵呵地回答：“那得看我那资本主义的祖母肯不肯放。”

董其必听罢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地睇着他问：“真心话？你家老头子提过了？”

薄嘉树见他差点越过桌子巴到他身上，赶紧往后退了些许，眼梢一斜，“别跟我说你不清楚。”

董其必反而笑了，一拍木案，“也是，除了你这么个四肢健全的外孙，还有谁？”总不至于是那个离经叛道的非亲儿子吧？

不可能吧！毕竟已经消失这么久了。

薄嘉树眸光一黯，似乎只在怔忪之间便即刻换了一脸平静，手指扣着案，一下一下的，“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

“还不是董筱乔的婚事！就她偏要嫁给陆家那小子！有好吗！”说罢，董其必将杯子往案上一掼，茶水就晃了晃，似乎还跑了那么一尾香气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