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当时只是想要活下去，换一种方法活下去。”她以为一个女人不需要学这么多技艺，插花，形体，琴棋书画就够了，却不知道还要学武术，兵法，天文。

武术课让她记忆犹新，因为摔过很多次，每晚都要擦药膏。

就像开始的时候，她只认为凤凰阁的这些女人只是逢场作戏，陪有钱有权的人饮酒作乐做一做解语花，后来才知道自己过于浅薄，这里不是歌舞乐坊，而是一间巨大的培训作坊，培养出来的人中甚至有间谍盗匪。

叶留山低眉，却又笑了笑，“所以，阁主让我去薄家……并不是为了假冒一个女孩这么简单。”

卧室门被推开，高跟鞋的声音略显刺耳。

顾梅里恹恹地躺在床上也懒得起身，这么不请自来，除了卿妆妆她也想不到别人。

“妆姐，有何贵干？”顾梅里礼貌地喊了一声，心里再不舒服，她也不想撕破脸皮。

只要她不是太过分。

卿妆妆笑了笑，她今天特意画了精致的妆容，看来没白花工夫，瞧瞧今天凤凰阁的大小姐顾梅里是有多么颓丧憔悴！

卿妆妆到一边坐下，眼里堂而皇之地写着嘲讽和得意，“怎么病还没好？”

“难道是薄总没来看你？”说到这里，她突然掩住嘴，“瞧我这记性，薄总刚娶了新娘子，难免……”眼角细长，仿佛要扎进头发里，将她眼底的笑意表露无遗。

卿妆妆果不愧是卿妆妆，暗讽也做不像样子，总是以最尖锐的方式来表达，不过有时候顾梅里真心羡慕她。

顾梅里讪讪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孩子气地回答：“怎么你在意这个？他要见我，是我不肯见。”

卿妆妆眼底的笑意不减，反而有些悲悯地凝着顾梅里，再美的花落终究也只有一刹芳华，你顾梅里也逃不了这样的命运，总有一天。

卿妆妆站起身，理了理绿湖色的长裙，“好了！我也看够了，小妹妹大概要来的，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卿妆妆，留山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说话时，顾梅里的眼底已经恢复一贯的神采。

卿妆妆回头，小拇指撩了撩眼梢，“是我又怎么样？”

顾梅里的眼神突然变冷，绝色的脸变得凌厉起来，“如果是你，我不惜一切也不会让你再有翻身的机会！静静地看着容貌老去……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吗？”

卿妆妆一震，良久，勾起嘴角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我不过是跟阁主说了几句，大太太的要求正需要这样一个孩子，但这事还在于她，是她亲口答应的，阁主从来没有逼迫过谁。”

阳光在窗帘上拉过一道长长的暗条纹。

过了很久，叶留山静静地伏在床边，顾梅里闭着眼不肯跟她说话。

“留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凤凰阁做的是时间的生意，签了10年就是10年，谁也带不走你，你才18岁，为什么要答应？你知道前面会遇到什么……”顾梅里的声音有一丝疲惫，她甚至连眼睛也不愿意睁。

“困兽斗。”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但是一直在挣扎，她很累。

沈落梅可以不要她，但叶翰远不可以。

她一直这么认为的。

结婚前，她给叶翰远写过一封邮件，仿佛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可以扔下一切，可他说他累了……只是她还不死心，非得要回去亲口问他才甘心，她逃了却没成功，死又怕。

顾梅里苦笑，“你还有你哥。”

“不！”刚才还一直很安静的叶留山却在听到这个词时突然抬头盯着她，眼里满是水光，顾梅里一睁眼就怔住了。

叶留山有些失措地抓着她的手，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摇了摇头，“我不能回去了，他会恨我的，我在他的心里那么不堪。”

不堪？顾梅里震惊地看着她。

叶留山抓着她的手，“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离开S大，为什么进了凤凰阁，我也是一样的。”

顾梅里觉得嘴里酸涩得说不出话，别人都不懂，她却知道。

良久，顾梅里问：“你打算怎么办？”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叶留山满脸的泪水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留山，你的工作真的就这么简单吗？”顾梅里盯着她的眼睛，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结果。

叶留山一脸纯真地仰看她，“我就一丫头片子，又没有姐姐这么好看，还能干什么啊？”

顾梅里听她亲口这么说，心里安定几分，思忖道：“我和薄总的关系还不错，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她又问：“他对你好吗？”

“好。”

叶留山回答得太快太利落，顾梅里一时倒没有缓过神来，过一会儿，才说：“那就好。”

叶留山握着她的手，说：“结婚只是突然变故，只是为了让爷爷安心，过段日子，指不定我就能回来了。”

那时就什么都不作数了吧，他说过事后她可以选择自由。

只是一想到这里，叶留山竟有些不舍得。

薄安生对她而言并没有这么普通，她初到S城，第一次是薄安生替她解了围，第二次也是薄安生帮了她，第三次更是他救了她的命。

所以，她心底对他有种依赖感吧。

叶留山走后，顾梅里想来想去还是给薄安生打了电话。

电话是助理接的，他在开会。

只是话刚说完，电话就被薄安生接了过去。她记得他开会时不喜欢被打断。

“有事？”

两人好几天没有说话，亦没有见面，听到他沉沉的嗓音，她有些迟钝，“嗯，我想和你谈谈留山的事。”

薄安生好似突然不悦，冷哼一声，“就为了这事？顾梅里，我以为……”

“留山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妹妹？所以你很高兴把妹妹托付给我吗？那婚礼怎么不来参加？顾梅里，你有没有心？”他却像个傻子一样一听到是她的电话连高层会议也扔在脑后。

面对薄安生接二连三的质问，顾梅里一时哑然，婚礼吗？阁主突然让她出去散心……两人静默了会儿，“就当我求你。”

半晌，那头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你从没求过我。”

“就这一次。”

“好，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搬回公寓。”音色凉凉。

她掐了掐发酸的手指，嘴里苦涩，何必呢？但还是答应，“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