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桃花林，死泽之地，为波动初始。

临玉子的身影出现在古裳身后，她此时正静静的站在冰棺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古衣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但想必一定是不好受的。

这就好像活生生被挖了两次心的感觉。

“可能伴随我们的缘分，真的只有那么一段，得到一些东西，也就注定会有要失去的，沧海桑田，再也回不来了。”古裳默然出声，无比平静。

“我刚刚发现了一些事。”临玉子知道，眼前这件事，才是最拖不得，就怕是真的，那会造成无法挽回的趋势，所以他必须告诉古裳。

“方才我翻阅了古籍，却从中忽然想起，一魂尚留之例，晋衡虽有先，但他有本源之力，是上古魔身，再加上有落亭的术法相护，所以可以被你的血缘唤醒，但是古衣不同，他凡人之神，魂魄脆弱，就算是强行留下，也无法再凝聚了。”临玉子说了这么多，仍然是没有说到重点上，他顿了顿，抬头紧盯着古裳的面色才继续说道：“所以说，在这个世上，是没有真正的重生之法的。”

真正的重生之法。

一个已经真真切切死去的人，就如同陨落的落亭一样，她用所有的本源之力注入大荒之中，换得神界天脉相安，那她便是完全的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临玉子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古裳本以为他是想安慰她才会说这些，但是她接着细细一想，心里却猛地一惊。

抬眼的瞬间撞上临玉子的眼神，在刹那间两人似乎相通了所有的想法和意识，古裳的眸子里闪现惊惧之色，慌乱的说道：“魔脉现在是安然无恙的不是吗？”

这一点，才是真正的疑点所在。

魔脉和天脉的裂缝，一定是需要纯净的本源之力才可以修复完整的，本源之力一旦消逝，那必将是不可逆的结果，可是以晋衡所说，他用本源之力营造了假象，再加以上古功法，让古裳避免了陨落，也修补了天魔两脉，可是，一切都是不可逆的......

她没有陨落，那修补天魔两脉的本源之力从何而来，如今安稳的状况如何而来，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肯定不会。

古裳的目光移到元笙身上，他的身上，也系了本源之力，古裳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上古之神，可以炼化自己体内的力量吗？”

“炼化？”临玉子疑问了一句。

“对。”古裳点点头，说道：“元笙和顾青袂身上，有血缘相系的术法，所以顾青袂也该是有本源之力的，但是不是天地初始的纯净，如果他用所有的灵力加以炼化，会......会和我的一样吗？”

临玉子听了她说这话，蓦地一惊，仔细的想了想之前翻看过的古籍，才回答道：“这种情况，之前并没有见过，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瞬间一份强烈的心慌感向他二人袭来。

古裳回头看了看古衣，脑海里想起走之前顾青袂和她说话的那一幕，他那个神情，那般语气，现在看来，分明就是一副要诀别的模样。

难道一切都是他设的一个局？一个长久而深远的目标，只为了有一天，可以让他代替她去死。

“我，我去神界。”古裳想到这儿，身子狠狠的一震，然后拔腿就跑了出去。

青袂，等我，一定要等我。

玉柒大殿空旷一片，不过是离去了几个时辰的工夫，已经没有了她心里那个人的影子，所有消失的气息就好像在提醒着她，这摆在眼前的残酷的事实，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古裳转身跑出大殿，直接就往天脉宫的方向而去，她看着那一条正在滚滚翻涌的脉络，不同于上次她来时的那般细小微弱，已经是完全可以支撑一界的状态，可是，这究竟是假象，还是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呢？

古裳的心一直在砰砰的跳着，她的脑海里升起了无数个猜测，各种的让她担惊受怕的结果，但她希望那是假的，希望她所想的那些，都不要发生。

“古裳姐姐。”殿外传来了狐纹的声音。

“战神刚刚还和神君说你离开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狐纹看见古裳走出来，满脸笑意的说道。

一听她提到顾青袂，古裳的眸子里立马就闪起了光亮，着急追问道：“他人呢？”

“是说战神大人吗？”狐纹指了指颜淮神君所在宁修殿，笑道：“他和神君说了一些话，这会儿不知道还在不在。”

“宁修殿？”古裳一听他还在，提着的心就松了一些，抬腿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狐纹：“宁修殿在哪？”

这才多久没见就想念的急成这样了，两人的感情可真是好，狐纹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说道：“跟我来吧。”

颜淮正好急匆匆的从殿里出来，看见狐纹刚想要说什么，却是一眼又瞧见了就在她身后侧的古裳，面色一怔，还来不及说话，古裳已经着急的问道：“青袂呢？”

“这――”颜淮的神情有些奇怪，但马上就露出了平常那般的笑容，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不就是不让她知道吗？狐纹心里这样想着，有些愤愤然，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颜淮和古裳走远了。

“有些东西，战神是说让我转交给你的，只是――”颜淮开门见山就和她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再见。”

他语气里意味不明。

颜淮挥手，一道白光自他掌心而出，闪进了古裳的身体里，随之便是顾青袂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阿裳，对不起，原谅我没有勇气当面和你说这些，可我们的再见之日，必是离别之时，这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是偏偏我放不下心中的念想，阿裳，我怎么都放不下。”

“我说过，就算四海八荒，三界众生都与你为敌，我不会，我会为了你而去与三界为敌。阿裳，以后还会有太过漫长而悠久的时光，我却不能再陪着你了，你顾念三界众生，我便为你守住罢了。”

意识在那一刹那间被一击而中，最后传在她耳朵里的，是颜淮的声音：“对不起。”

八荒大泽。

一头白发如雪，一身白衣沧桑，顾青袂站在大泽之中，面色格外平静，就在这般的萧瑟中，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入眼那满头白发，眸中暴戾之气陡现，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

明显没料到临玉子会突然出现，却是已经来不及幻化头发的颜色，微怔之下，淡淡的说道：“你不该这般冒冒失失的，再如此般，以后怎么帮阿裳执掌好神魔两界。”

“你少说这些没用的。”临玉子冷哼了一声，脸色铁青：“你不好好在你的神界待着，来这八荒大泽做什么？”

他本是已经猜到了一些，特别是在看到他这一头白发之后，又往心中的猜想更近了一步，可是他看眼前的顾青袂，灵力虚弱又陌生，他若不是存着试一试的想法恐怕也是找不到他的。

“难得有机会，临玉子，不如我们叙叙旧吧。”顾青袂转过身来，神色依旧淡然：“战场上兵戎相见，万余年来皆是如此，我们打了这么久，竟是从来都没有机会好好说说话。”

临玉子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当初阿裳选择陨落而毁灭血灵之阵的时候，你是怎样的心情？”顾青袂淡淡的问道。

“大抵不过一死而已。”临玉子冷笑一声，他能有怎样的心情，他做下了和三界一起毁灭的准备，却未想被她阻止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她即将陨落，他却无能为力，那一刻，他只觉得，活着还不如死去。

“那幅画面，她亲手给我看了。”顾青袂的眸子里是幽深而沧桑的空寂，声音也无比的悠远：“她就在我的眼前，那么残忍的让我看着她即将陨落，那种痛苦，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力气再去承受。”

“你不能承受，难道在你眼里，她就可以吗？”临玉子冷声质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说是她选择了你。”顾青袂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反应，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她选择去了魔界，修补魔脉，她选择毁灭血灵之阵，救你的性命，她想要的，我一直都懂。”

所以我会拼命守住。

“你还是先同我回去吧。”临玉子知道古裳现在一定很着急，所以要尽快带顾青袂回去才行。

“你觉得可能吗？”顾青袂下颌微抬，手掌张开，眉间再现，竟是一抹金光之色，直朝临玉子压迫而来。

临玉子瞳孔一紧，看着顾青袂的模样，心里已是波涛翻滚，他如今身上的这力量，难道真是如古裳所说，炼化成了天地本源之力？

这些年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