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裳听他说了这话，不由的也是怔住了。

元笙从出生起，就一直是临玉子带着的，对于有些事，临玉子也从来没有对他避讳过，反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他的父君，在他和他娘亲最艰辛的时候，抛弃了他们。

他现在也大了，懂得这些事不会都是无由头的，特别是执掌了魔界以来，他更加的知道了何为一界的不易，所以他一直相信，顾青袂当初做的那些所有的事，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

“娘亲，若是连元笙都能看透这些，那娘亲为什么不能？”元笙话音未落，古裳眼前的情景却开始飞快的变化着，飞快连续的闪着一片，让古裳的头晃晕的厉害。

“如今神界混乱一片，不知有多少人在内地里虎视眈眈，以我一己之力，又能护得多少，倒不如让她去了魔界，远离这些是非，倒是更好。”一个似乎从远方传来的悠悠的声音，让古裳的头开始剧烈疼痛了起来，然后接下来的一副画面，是在神界毁心门前，神界众神，齐齐跪于顾青袂面前，声音洪亮：“望战神留步。”

诸多的无奈，将他逼到了绝路，那一颗“忘忧”下去，好似忘记了红尘往事，可本源之力间血脉的联系，岂是“忘忧”之所能及。

他没有忘，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记得更加的清晰，可偏偏这样的他，要清醒的持剑立于古裳身前，眼睁睁看着卿疏杀了古衣，他心中的痛，又有人曾知道过半分。

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他的头发白了又黑，黑了又白，古裳看着浮现在眼前的那个画面，向来清冷无情的顾青袂，看着浮镜中她的样子，每一笔唇眉的细细描摹，甚是认真。在飞羽殿上，得知她死讯后的他，哭得像个孩子一般，那样的他，那样的，从未让他见过的顾青袂。

古裳在霎时间回过神来，再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眼泪浸湿了眼眶，一时，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的薄情负心，可却是爱到骨子里的深情不负，她以为的放弃，却是暗地里不离不弃的守护，那些事，还有那些顾青袂从未开口向她说起的缘由。

临玉子以神界相逼，向他要人的时候，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放手，却只是为了防止卿疏再三的暗中下手；后来整个神界的请命，让他被迫戴上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具，他为了她，做好了以身殒命的打算，而在过去的三百年里，四海八荒，他一直在找她。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不言，都是他在一步步的设下这个局。

古裳看了元笙一眼，眸子里闪着动容和悔意，元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古裳拔腿就往外跑去。

屋子外面，他一身白衣而立，虽是全身上下都湿了个透，满头墨黑的发丝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可却依旧难掩他的绝世风姿，面容如玉，就这一眼，竟是过了这么多年才迟迟到来。

“我问你，你说的话，还当不当数？”她站在不远处，扬声问道，声音有些哽咽。

他莞尔，接着就笑了，看着她这般着急的样子，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依旧是以往那般的清冷，却已多了几分别样的感觉：“当然作数。”

她失笑一声，轻踩着步子，走到他的面前，恰恰到他的胸膛处，古裳停下，踮起脚尖，双手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便轻轻送上了她的唇。

就在两片柔软触碰到的时候，古裳闭上了眼睛，两行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嘴里只有无尽的苦涩。

顾青袂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按在她的脖间，就着她的唇开始越加的深入，耳厮鬓磨间，她的唇变得滚烫起来，呼吸声也不免的加重了，顾青袂停了下来，俯在她的耳边，声音沉沉的：“对不起。”

“我可不喜欢听这话。”古裳笑了一声，眸中微带了恼意，抬脸离了他，接着说道：“战神大人，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得好好的和你算算账呢？”

顾青袂眼角带着笑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山洞的时候，你灵脉毁去，我是不是不顾一切救了你的命？”古裳真是多久远的事全都开始扯上来了，瞪着顾青袂，一副理全在她这边的样子。

“是。”顾青袂听着，微微点了下头。

“我怀着元笙，千方百计逃出魔界，以为见了你就能没事了，可你是不是装作不认识我，还帮着卿疏了？”

“是。”

“那.......”古裳见他这一桩桩的事都承认的无比坦然，就连半分愧疚的神色都没有，一时更是气恼了，接着又道：“还有，之前我问你这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明白，还非得说出千年前是你刺了我父君一剑，引我恨你。”

顾青袂的神色微动，但那异样之色转瞬即逝，着了正色道：“阿裳，这些都不重要。”

古裳也没想着他还能有事瞒着她，只当是他不想提起过去的那些事了，便不再提起，抬了眼，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不依不饶道：“好吧，看在你承认的如此坦诚的份上，我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原谅你。”

“娘亲你太磨叽了，明明父君做了这么多，你还非得要折腾，亏的是一代魔帝。”不用看也能知道元笙现在说着这话一脸嘲讽的样子。

现在都知道说话损她了，也不想想是谁生了他，竟然还帮爹不帮娘!古裳本来是要接着收拾他的，转过头去一句话还没说出来，顾青袂的神色却是不太对劲了，他的耳朵里，只听到了“父君”两个字。

“元笙，你叫我什么？”顾青袂的面色，竟是有些激动的。

元笙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一时嘴快，本是要再撑着些的，此时看着顾青袂，面上也有些难堪，低头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起来古灵精怪的，打小聪明着什么都知道，可到了父母跟前，毕竟只是个孩子，有道坎在那，终究得花时间才迈得过去。

顾青袂看他的样子，迟迟没有等来自己想听的话，眸中闪过一线落寞却也是没说什么，古裳看着元笙，刚要开口，元笙却忽然抬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不甚真切，但是顾青袂听得清清楚楚：“父君。”

古裳看看顾青袂明明是激动的却又表现得不甚明显，而平时说话没大没小的元笙也是小脸微红，他们父子俩这样可真是有些滑稽，古裳暗地里笑着，然后咳了两声。

元笙反应过来，扭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古裳开口打破了这沉寂，看了元笙一眼，又回头对顾青袂说道：“得回去了，不然父君该担心我了。”

元笙听了古裳这话，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最后还是粉嫩嫩的，想着接下来一定不会平静，实在是不想再看晋衡那一副冷冰冰到能冻死人的样子，这着同样是那样相似的眉眼，他娘亲显然就要柔和的多。

“娘亲，我还有事，明天再去找你。”元笙全身都打了个哆嗦，说完这句话，身子一闪就消失了。

古裳知道元笙就是借口，他不过是怕晋衡而已，但他溜得这么快，她也没抓到机会再说他了，无奈的摇头，回头给了顾青袂一个眼神，然后拉着他便往前走了。

一路到了屋门前，顾青袂一脸淡然，反倒是古裳神色有些不自然，看着顾青袂抬腿就要走进去，急忙又拉住了他，低声嘱咐道：“要是我父君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千万别在意。”

顾青袂点点头。

古裳却仍是拉着他不放，想了想又道：“可别动手，到时候――”

到时候她可真不知道该帮谁，无论站在哪一边，她都是下不了手的。

顾青袂嘴角噙着笑，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心下来：“放心，我有分寸。”

晋衡看着他们二人走了进来，面色虽是异常冰冷，却也不过是平常的状态，就好像料到了一般，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异样。

“你做了自己的抉择，那必定是你心中所想所愿，我却只有一事。”晋衡这句话是和古裳说的，但转头目光又投向了顾青袂，伸手一把赤红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上，冷冷问道：“可敢与我再战？”

古裳心里一跳，看着晋衡一脸漠然的样子，只能扯了扯顾青袂的袖子，一个劲的朝他摇头使着眼色，要他千万别动手。

她一直担心的事，果然还是避免不了。

顾青袂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古裳一般，伸手往前，断魂银亮的剑身闪现，就在这小屋之中，一白一红，对峙而立。

天呐，古裳扶额，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贸然就让他们两个再见面的，千年前的那桩事，可万万经不得再来一回了。

他二人的目光对上，那情景，仿佛是还在当年，他说，只是为了带回落亭公主，别无他意。

他冷然不屑，我的妻子，自然要同我一起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