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廷钰的朋友都在半夜时接到了他的电话。

其实程廷钰也不想半夜扰民的，医生说沈慕然和孩子都得在医院观察两天才可以回去，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就留下来照顾她。可是孩子多半时间是睡觉的，沈慕然也不知道是生完孩子太累还是怎么地，一天下来也是睡觉的时间居多。那晚她九点多就睡了，他在医院天台上坐了一会，然后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了外套又跑到天台，心中的那份激动难以抑制，只好挨个给朋友打电话。

陆镇禹的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但他给他发了条短信，等他到了能通话的地方，相信他能第一时间看到。

然后接着是给江涛、徐晓东、元龙打，江涛接起电话时还带着起床气，“哎哟程少，您能不能别挑这么个好时候打电话啊，我这刚睡着……什么事？重要不？不重要的话还是明天再说，我今晚喝得太大，头还是晕的。”

“没事，你睡吧。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女儿，我高兴呢，改天请你们吃饭。”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江涛蒙了一会，才醒悟过来，什么？程少有孩子了？他连忙给程廷钰打回去，想要问清楚，没想到电话里传来忙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打给徐晓东的时候，他还没睡，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行，嚷着要做孩子的干爹，程廷钰嫌弃干爹这俩字不好听，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元龙在国外，接到程廷钰的电话时也是感到很奇怪，心里是忐忑的，“廷钰，是出什么紧急事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国内这时候是凌晨两点。”

他们是多年好友，元龙年纪又比他大很多，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弟弟对待。程廷钰一向是沉稳的性子，如今在深夜打电话给在国外的他，难免让他多想，是不是他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有。”程廷钰笑声爽朗，“我是想和你分享个好消息，我老婆生了，生了个女儿，又健康又漂亮。”

元龙那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你这小子，真的吓坏我。”

程廷钰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他平常话很少，今天因为心情太好话多了许多，丝毫不顾及自己打的是越洋电话，最后还是元龙因为要开会才挂了电话。

元龙挂掉电话的时候想了想，至于这么激动吗？又不是他一个人当过爸，他也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听程廷钰那语气像是在炫耀什么稀有物品似的。

他摇了摇头，看来今年过年他一定要回去看看程廷钰的那个太太才行了，早就听闻她不一般，能把程廷钰治得没脾气，现在生个孩子都能把他激动成这样，他倒想看看，沈慕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程廷钰又拿着手机划了一圈，最后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家里报这个喜讯，今天真是开心得忘了东南西北了。不过爸妈这时候早就睡下了，他想了想，给程廷何打了个电话过去。

程廷何现在是寒假期间，程廷钰料到他还在玩游戏，不可能早睡，果然，电话响了三声，他就接了起来。

“哥。”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程廷何就被爸妈关了禁闭，不许泡吧、不许乱交女朋友，不许……各种。而他似乎也躲起了程廷钰，生怕他也和爸妈一样教训他。

“你嫂子生了个宝宝。”程廷钰开门见山。倒吓坏了那头的程廷何，他犹豫着开口，“你们不是离婚了……有半年这么久……孩子是你的还是……”

程廷钰斩钉截铁地答，“当然是我的。”

“真的啊？”程廷何叫了起来，“是男孩还是女孩？那么说，我要当叔叔咯！”

“嗯。”程廷钰说，“你明天再告诉爸妈，今天太晚了，就别吵醒他们了。”

“好。”程廷何又说，“你要好好照顾嫂子啊，另外你也注意休息。我睡觉去了，明天去看我小侄女，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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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慕然的病床前围满了人。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程廷钰的一大家子人，所有人都来了。她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免费开放让人参观。但与此同时，她伸伸手指就有人给她斟茶递水，又感觉自己像是古代宫里的娘娘一样，母凭子贵，生了个孩子身份也矜贵起来。

后来出了院，因为爷爷奶奶年老了无法照顾她，所以她是回到程家去坐月子的，本来还担心肖女士和她相处不好，再一个也是怕尴尬，毕竟她和程廷钰现在还是离婚状态，现在回到家里，名不正言不顺地，她觉得有些难为情。

但程家上下似乎都没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好像把他们曾经离婚的事一笔抹掉一样，公公和程廷钰每天抱着宝宝不肯撒手，肖女士每天变着法儿地熬各种汤，沈慕然怀孕的时候没有胖多少，但坐月子的时候却胖了许多，全是肖女士那些汤的功劳。

孩子满月的时候，程家亲戚来了不少，沈慕然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所以几乎一整天都在厨房里帮阿姨做菜，程廷钰不勉强她，自己抱着孩子出去和亲朋戚友寒暄，宝宝小名叫欢欢，这是沈慕然取的，她喜欢她一辈子都欢乐。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一声又一声的“欢欢”，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刚满月的小宝贝。

煮完饭回房间换衣服的时候，沈慕然走到客厅，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这下好了，她孩子也生出来了，终于把这程家少奶奶的位置给坐稳固了，你说她也是命真好，能摊上咱们家廷钰，死心塌地对她。要是换了别人，她还有这福气吗？”

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对啊，我还听说啊，他们前段时间还离婚了，廷钰有半年时间都是在家住的，离婚的时候她分走了一套房子，听说廷钰还给了她好大一笔钱……他们离婚以后，有人还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来往过，如果不是怀了廷钰的孩子，兴许她还不肯回来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我们眼里她是高攀了廷钰，可在她眼里，兴许还觉得自己够吃香，能把几个男人迷得团团转。”

“小声点，别让人给听见了。”一个女人压低声音说，“你有看到那个小姑娘长得多像她吗？尤其那双眼睛，漂亮是漂亮，可是啊，太过妩媚，以后都不知道要勾多少男人的魂……总觉得有些心术不正的意思……”

沈慕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她们如何说她，她都可以装作听不见，可为什么她们要这样说她的女儿？

一腔怒火化作眼泪，她冲出去站在客厅中央，语气如寒冬的冰雪，“你们说够了吗？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你们是长辈，我也不会因此就与你们翻脸。可今天是我女儿满月的日子，你们竟然在背后这样说她，我敬你们是长辈，可你们有长者的慈悲心吗？”

她的声音很大，客厅本来熙熙攘攘，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肖女士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和几位亲戚聊着天，因为亲戚人数太多，她本就照顾不过来，如今沈慕然站在客厅这么一喊话，她一下子就懵了。

“慕然，怎么了？谁在背后说欢欢了？”

沈慕然凝眸，“妈，你问姑姑她们吧。”

程廷钰的姑姑是个爱嚼舌根的女人，几十年了都这样，以前她未出嫁的时候，在娘家和刚入程家门的肖女士相处也十分不愉快，妯娌之间总是看不对盘，两人各不相让，日子过得也不愉快。本就是刁蛮任性的主，后来又嫁了个有钱老公，姑姑越加蛮横，只不过碍于肖女士也是个狠角色，两人表面上还是相互顾及着给对方个面子。

“嫂子，你别听慕然瞎说，我们能讲欢欢什么坏话啊？刚出生的孩子，我们宝贝还来不及呢。”姑姑看了沈慕然一眼，目光有些不屑，“不过你家媳妇脾气可真不小，怎么说我也是她姑姑，训起话来倒是挺狠，简直目无尊长。不过我也不和她计较，小家庭出来的人，礼数自然是少了一些，只希望我们欢欢啊，不要太像她娘。”

沈慕然气得发抖，却感觉肩膀处突然传来一只手的力量，她回头，是程廷钰，他把孩子递到她的怀里，他站到她跟前，似是护起她，望向他的姑姑，“姑姑，你现在是在教训我的媳妇吗？”

那眼神，锐利而淡薄，虽是晚辈，却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

“廷钰，你不清楚事情来由，别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坐在姑姑旁边的，是他的姑婆，也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年老的一位。平时她说话的分量是很重的，别说程廷钰了，就是程廷钰的父亲，也不敢当面忤逆她。

但程廷钰只是淡淡一笑，“我是没有听到刚才姑姑和姑婆们都说了什么，可是我有看到我的老婆哭了。她嫁入程家三年了，你们在背后说她什么坏话她都没有和你们计较过，但今天她站出来了，所以我猜想，你们一定不只是讲了她的坏话，至少还牵连到了我们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身上，对吗？”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也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

“我一直都没有对你们解释过什么，但今天我必须把话说明白，因为你们这些亲戚的一些无端猜测已经对我的妻子和孩子造成了伤害。”程廷钰握紧沈慕然的手，“你们一直认为，慕然和我结婚是她高攀了我是吗？我肯定地和你们讲，不是。她离开我，她还可以收获美好的爱情，可是我要是离开了她，我今生根本不可能知道幸福是何滋味。我们曾经离过婚，就在半年前，在这半年里，我每天像活在地狱里一样，后来，经过我的努力，她终于肯回到我的身边，还给我生了个宝贝女儿，我终于觉得自己的人生完整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家庭，破坏我的幸福，即便是你们，我的长辈们，我的亲朋戚友们。”

“如果你们不喜欢她，我也不强求。但你们若是胆敢再让我听到你们说她或者说我女儿的半句不是，那么不好意思，我们程家，不欢迎你们。”

沈慕然侧过头去看程廷钰，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外人说程廷钰冷淡，无情，可她知道，他对亲情看得很重。今日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势必让很多长辈心生不满，他们的关系或许也因此有了裂痕……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力量，沈慕然握紧了这双手，发誓再也不与他分开。

“廷钰的意思，就是我和他爸的意思。”肖女士说，“我希望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但如果有有心之人妄加猜测，在背后胡说八道，破坏我们家庭和谐的话，那么这个亲戚，我们也不必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