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应龙国，京师上下城的主要通道为水路，毕竟度劫江的船只可是比陆路要快且省钱的多。前往上下城的陆路共有三条，但走的最多的还是东西沿江的两条，另一条穿行于猫鼻山中，往日是少有人行。今时今日却一拔人接一拔人，让人看的十分诧异。

一颗千年的老榕树下，一个由异族人摆的凉茶摊，一个由人类挑担的米酒摊。凉茶摊周边是人满为患，米酒摊唯有老板与身影两物。

“你这人好生奇怪，我救了你们。连个谢字都不言。”“大爷，你救了我们。为什么要让他来谢你？”“那群人捉你们，起因还是他。不让他谢？就是失了正主。”“大爷，我们母子--”“得得得。嘿，别走。你个没良心的家伙，真真是救了白眼狼。”“大爷--”

远处，一名满脸折子却生的白净的老者追着位很有气势的年青人不依不饶。老者身后更有一名妇人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是不离不弃。四人出场的形象十分特殊，本就让人过目难忘。偏偏还参杂了这么段分不清的缘分。

“凉茶是喝不上了。米酒，还真是--”白净脸的老者上前用鼻子嗅了嗅，开心的言道，“先请我喝碗老酒解解乏，余下的再慢慢表示。”说完拿起挂在桶上的吊子打起便喝。卖米酒的老板伸出手欲阻拦，老者非常满意的用衣袖擦着嘴，品着余味。他又欲再打米酒时，老板趴在桶上不悦道，“你如此吃法，这一桶酒还能卖与谁？”老板护住一桶，老者又去另一桶打了一吊吃了起来。

“啊--舒服。”白净脸老者到是开心，让老板愤怒的起身便扯住他的衣领。一锭银子出现在老板面前，让他转怒为喜。“官人，小人两桶米酒连一钱银子也不值。这些银两，小人--”老板伸手接钱之时犯起难来。不用说，见了大钱无法破开。年青人一听，不由一笑，将银子塞进老板手中。

母子二人与在场其它人一样惊呆了。只见白净脸的老者已将满满一桶的米酒喝的一滴不剩，看样子是杯水车薪。起先用酒吊不过是试探，真是不知晓老者的肚量有多大。

“客官。”老者的喝法让老板笑着上前制止提起另一桶米酒的老者。“他不是给钱了吗？”“给了，给了。”“还来拦什么？”反问让老板不好意思起来。

转眼之间，老者又将另一桶喝个精光。“爽畅多了。酒家，你这酒虽醇，比起白桑关的全计老酒可是差远了。”老者一语让年青人为之一怔。

“穷乡僻壤，实不敢与大地势相比。”老板见今日生意做完，边收拾边回应道。“哈哈。并非全计老酒好过你，只在于他的名气大过你而矣。”听得老者一提名气，老板向他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酒是用心酿的，怎能不知晓好坏。问题就是出在名气之上。老板是从北边逃难而来的，世代相传的手艺。本想在此再捡起祖辈的生计，不料情况却非意料之中。

应龙国本就是异族人口多于人类。生意之类，但凡有异族人，人类的买卖几乎是卖不动。唯有城镇的情况要好上些许。

“哈哈。老人家名讳贪喜，也爱这好大喜功之事。嘿。”贪喜自报家门后转向年青人笑道，“你这贵人不做，偏偏挟带着一身的龙气四处招摇。不如将那龙交与我，如何？”老者的话让众人听的一头雾水。只是龙字听的真切，以为年青人与海外的龙之岛有什么关联。

年青人冲着贪喜一笑，心道：半路杀出的人物，莫名其妙的纠缠，而今终于道出心中目的。年青人不是别人，正是应龙国的王--龙羽。

自回到上下城，一时任性未及时回宫。认识了失忆的蛇尾少年，有心探知他的来头。一路追踪出上下城，机缘之下让他与一帮歹人相遇。不料更是引出了眼前的怪老头贪喜。倘若自己回了宫，又怎能真正知晓民间民意是什么样子的？

龙羽笑过后，不搭话，大步向上下城方向而去。怪老头贪喜也是一笑，随后追了去。只是这一次，两人看似闲庭信步，人们眨了几下眼睛则消失在视线之中。只留下惊讶的众人不由的望向母子二人。从凉茶摊里站起一名山猫族的人，他随手付了茶钱后向母子走去......

上下城中，宰相府热闹非凡。后院，应龙国宰相曲陵却是愁眉不展。身边石桌上堆集如山的各式书信、文书等整齐的分成数块。曲陵徘徊一番后，手放在一堆书信上。这是前线催粮的，尤其是东灵口城的文书最多。后方实际情况则是不断有异族营寨被人屠杀，异族将矛头直接指向当地府衙。攻击各处耕种村座，烧毁作物事件越来越多。

它旁边堆放的则是各异族催要粮的。异族抱怨官府安置北方逃难者破坏了自己的家园，不断的明里暗中的破坏，却按国家规定向官家要粮。不给就变本加利的肆意妄为。还向宫中恶人先告状。

曲陵已经下令让腾仇将新募的军士全部驻扎产粮区，以示镇摄，收效甚微。紧挨着的书信就是各地将领上书请求。希望下令，以攻为守。主动将破坏之人绳之于法。实际不过是武力镇压。时下针对宰相言论非常不利的情况下。任何轻举妄动，都是给扇动者制造更大灾难的理由。何况宫中与自己裂隙越来越大。

接下来的一堆是应龙国将领有妄动征兆的信件。其中以西线任千涟最为突出。这位因为欲争兵马大元帅之位不服将令，导致全军覆灭，带罪立功之人最为活跃。与靖安岛秘密接触了五六次之多。然而曲陵却不能以实情告之水都城的王妃鱼玄姬。就算告之，自己与姬梦清等异族人紧张的关系，怕是乱上添乱。

最后那两堆书信更是扎心。全是曲陵一手提拔的官吏上书进位的。曲陵看着它们尤为痛心。

而今应龙国文官中分为好几派。曲陵任用、提拔的宰相派，张源、潘甘的尚书派，蒙辛为首的白桑关派，及原镇南将军等处的小派系，另外战时各书院学子新形成的皇权派。总之，身为宰相并非像他人所见的那么无限风光。何况，中域经历了索尔事件后，彻彻底底让曲陵明白了许多至理。

让曲陵进位的人，这些弟子门生不是第一批。曲陵府中的贴身护卫早在民间针对曲陵谣言风起就提过。曲陵知晓他们不过是想以此来快速提升自己的名誉与地位。可是谁为曲陵设身处地的思考过。

曲陵从随身的百宝囊取出火折子，将劝自己进位的书信一封封点着。

后院的火光引来了府中的护卫与下人，只是他们远远的看着宰相大人，不敢靠近。原因正是那日宰相曲陵一怒之下杀了府中忠心于他的大半数护卫。夫人的到来，让下人纷纷施礼离去。

远远望着火光跳动中，丈夫那獐头鼠目的面孔。夫人即担心又伤心，仅此而矣。自嫁与曲陵，他便以高人自居四处坑蒙拐骗。而今丈夫所言一切成真，活的却不如乡间时洒脱。往昔生活尽受白眼，却知晓夫君曲陵的真性情；而今活的处处尊贵，难懂枕边人分毫。

“来人。”曲陵的喝叫声，将不知何时坐在台阶上睡着的夫人惊醒。天亮了，丈夫一头的银发尤为醒目。夫人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大人。有何吩咐？”“传令城外的何将军过府。”曲陵的话让护卫听的一愣之后赶忙下去了。

“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夫人上前问道。曲陵神情严肃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说完向前厅而去。

黄化德的墓碑前，张源与潘甘盘坐着，正在黑白对弈。棋子渐渐布满了整个棋盘。

张源拈子思索，举棋不定，不由言道，“往昔越是后盘下的越轻松，而今真正是较劲。”潘甘闻之一笑，“初学时不免落子霸道，总想先发于人。”张源抬头盯了他一眼，“看来目前局势的破解之道，师兄是成竹在胸了？”说完，张源落下一子。让潘甘不由的暗自称妙，“没有。”

张源望着潘甘轻轻一笑。“只是说霸道落子，越到最后越发显的无子可用。你看这棋局，是否与当下时局有几分相似之处。”“你是说，国中那群无着落的生事者，也是日薄西山了。”提醒让张源有了顿悟。“而今国内叛乱征兆者纷纷浮出水面，虽然依旧寻不到始作蛹者，他们的空间也随之少了许多。”潘甘说着落下一子，棋盘上显得更加明了与拥挤。

“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如此观子下棋着实让人--难怪处处被动。唯有等，等对方出手才能知晓棋路，方能克制。”“不错。对方一手霸道棋路。若不是初学者，便是急功近利的人。唯有与对方熬过这一时期。”“欺骗最好的破解方式便是时间。怕就怕--”张源与潘甘说到此不约而同的望向宰相府的方向。

“曲大人生的猥琐，本事平平。而今却真是让人好生佩服。”张源忍不住赞许。潘甘目光闪烁，开口言道，“你与那位鲛人三公主--王不接纳异族，所为不过是至爱。而今大开后宫，却是为大爱。为何你我身为修道之人，却逃不出自己圈。还以修道之人自居，让人--”张源只听不语，潘甘试探后欲再言。一名将领带着队人马到了近前，正是腾仇。

腾仇与部下先行向黄化德的墓拜了拜。转身便着急上火的言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下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