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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纵死侠骨香

丁成讲了这许多传闻,韩小五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候见他说完了,也接口道:“这位大哥说的武林中事真是有趣,不过我曾听一位先生讲过,这月华亭在的地方是块凶地,早在几百年前就开始闹鬼啦。说的是一个叫康什么的人跟着鬼魂学弹琴的事......”韩小五说着,却怎么也想不出那人的名字,挠了挠头道:“康什么来着?我这下可是记不起来啦。”

一人与他相邻而坐,本来正在拨火,闻言笑骂道:“你这后生!卖什么关子,咱们可没有赏钱给。管他康一还是康二,你把故事说完不就成了。”

韩小五呸道:“谁稀罕那几个铜板。只是这故事本来就是一个教书先生讲的,尽说了些文绉绉的话,我从小没读过甚么书,这时候想不起开头,下面可也顺不清楚啊。”他冥思苦想着,忽一转头看见身边那背对着众人静静烤火的年轻文士,心念一动,笑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是个读书人,不知可听过这个故事?”说着便伸手拍向那人肩头。

只是韩小五的手还没碰到那位文士,便被他反手攥住了手腕。

这人看起来背影单薄,手劲竟是极大,这样随意一握,韩小五的半条胳膊顿时隐隐发麻,同时只觉得那人的手冰冷异常,牢牢箍在自己手腕上,不由打了个寒噤。

那人似乎一怔,松手放开他道:“一时失手,抱歉。”他的声音清朗动听,但也是冷冰冰的,边说话边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回过头来。

适才众人七嘴八舌地讲着逸事,渐渐地都凑到了一处,这个角落近前少说也围着十五六个人,甚是热闹,这时候看清了这人面貌,顿时一下子都没了声息。

韩小五目瞪口呆,连手都忘了收回来,他读书不多,词汇匮乏,见了这男子,一时间头脑中只不合时宜的闪过了“倾国倾城”四个字。

那人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被众人一齐看着也并不显得局促,只是随手将斗笠放下,起身一拂衣袂,换了个坐姿后方道:“这位兄弟所言的,大约是嵇康学弹广陵散的故事。”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神色间却并无半分青年人的浮躁,玉样容颜精致无双,行止之间风仪绝代,便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中分花拂柳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看起来十分疏离。因此听对方这样开口接了句话,韩小五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忙道:“对......对!这位公子说的不错,那个人就是叫这么个名儿!”

一旁的老许回过神来,插言道:“公子既然知道,可否讲来听听?”

那人淡淡笑了笑,如明月入怀,韩小五眼前一晃,又见他点了点头道:“这是记载在《太平广记》中的,嵇康是魏晋时的名士,传言他有一次出远门时,路过月华亭,晚间在那里投宿。因着长夜无聊,便于夜半时分在亭中弹起了曲子,他琴艺高绝,一曲奏出,可谓是雅声逸奏,音曲清和,忽然便听到空中有人叫好。嵇康手下不停,扬声问他是何人,那个叫好之人便回答道:‘我本是亡故之人,听到您的琴音正是自己昔日所好,因此便过来欣赏。可惜我未得善终,身体残毁,不便与您相见。若我现身,也希望您莫要厌恶。我想请您继续奏上几曲。’嵇康觉得十分有趣,便依言又奏了几只曲子,那鬼魂就在一旁为他打着节拍。嵇康对他说:‘夜色已深,为何不出来一见呢?区区外貌,又有甚么可在意的?’于是那鬼魂就显出身形,抚着头说道:‘听见阁下奏琴,我只觉得心神畅爽,就如同又活过来了一般啊!’接着便开始与嵇康谈论乐理,见解颇为独到。又向嵇康借了琴奏了一曲《广陵散》。嵇康向他求教,尽数学会了这首曲子,只觉这鬼魂所授之乐,比自己先前所学过的要强上许多。教完后,鬼魂又叮嘱了嵇康不要把这首曲子传给他人。”

“到了天亮的时候,那鬼魂对嵇康说:‘你我虽只相逢于今夕,但已经可以远同千载,现在要就此永诀了。’二人便怅然作别,从此再未得相见过。”

这人看起来并不是喜爱言谈之人,故事讲的十分简略,语气亦是平平,只是他用词雅致,嗓音悦耳,一番话款款道来,中间竟无人舍得打断。

他讲完故事后便不再多言,庙中亦是一片静默。唯闻门外雨打梧桐,声声激越,人们听着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在数万个晨昏之前,在那个长歌当哭,落拓载酒的年代,一位名士铿然的绝响。

半晌过后,才有一人悠然神往,轻轻叹道:“月华亭那样的凶地,这嵇康不仅在那里投宿,竟还敢于夜半奏琴,他就不知道害怕么?人鬼偶然一遇,竟能成为友人,也当真是奇事。”却是那位面带病容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坐了过来,这时候感叹出声。

那年轻文士淡淡道:“大概心中萧散,便无怖畏罢。‘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相交言心,何论长短。”

黑衣男子似是对他颇感兴趣,又追问道:“兄台可相信鬼神之说么?”

年轻文士听他这样问,微微扬起秀眉:“未知生,焉知死?六合之外,圣人尚且不言。”

这黑衣男子被他噎了回去,也不恼怒,反而笑了起来,赞道:“公子敏慧,此言甚是。”

他说完这两句话,又忍不住咳了两声,那年轻文士侧头看了他一眼道:“受了内伤之人,不宜多话。”

黑衣男子面色微变,随即打量一番面前之人,悠悠道:“没想到公子眼光这般毒辣,观你面色......想必是久病成医了?”

那年轻文士生性冷淡,最不喜与陌生人搭话,偏生这人毫无眼色,反倒喋喋不休起来。他心下有些不悦,正待说些什么,忽然神情微变,伸手将自己身侧的包袱提了过来。

黑衣男子一愣之下,也察觉到了门外远处隐有马蹄声传来,他笑容一敛,心中暗叫不妙,站起来回到自己同伴身边,低声道:“别人不识得你样貌,我在这里挡着,你一会找机会先带着东西走!”事实上正如那位年轻文士所言,这人的内伤的确不轻,方才几步走得急了,胸口便是一阵阵发闷。他伸手按了按腰侧的暗器囊,还是咬着牙挺直了身子,等待一场或许已是徒劳的争斗。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了,却于他的困境毫无半分助力,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日子,无论日出日暮,岂非......都是一样的不见光亮吗?

只几句话的功夫,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庙中其余人也听了出来,再看到这名黑衣男子的行止,面上均露出惊疑之色。

韩小五偷眼向那位年轻文士看去,只见对方虽然单薄文秀,一张俊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他不由地也挺了挺腰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勇气来。

那黑衣男子见众人纷纷看过来,苦笑道:“今日是我二人连累诸位了,不过来者应只冲我兄弟而来,并非滥杀之人,各位......”

他后面的话被大门重重推开的声音掩了下去,几不可闻。

庙门大敞,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在这深秋时节,他上身却只穿了一件马褂,露出两条肌肉虬结的臂膀,手中倒提着一柄大刀。门外的寒风冷雨顺着庙门呼啸而入,霎时间吹的地上火堆几欲熄灭,庙中诸人均感到了一股寒意,然而见那汉子的凶恶模样,竟一时无人敢开口说话。

随着那汉子走入的二人,一个是位神色温雅的中年男子,穿一身青色长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另一人则五十上下的年纪,穿的土里土气,活像个种地归来的老农,唯有微微鼓起的太阳穴表明此人定是个极为了得的内家高手。

那个中年男子温文一笑,轻言细语地道:“彭老弟还是这么一幅暴脾气。”

那汉子恨恨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大声道:“若非这姓肖的小子诡计多端,老子又怎么会大雨天的还要跑到这鬼地方抓人!”

那黑衣男子到了这时反而镇定下来,目光在三人身上一转,轻笑道:“西北第一刀彭通、垂丝剑掌门高绍、还有大摔碑手孙泰林,五日前一别之后,三位可好啊?”

高绍道:“倘若肖煜辰肖少侠能体谅我等几人赶路辛苦,痛痛快快把东西交出来,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老许在一旁听了,心中一惊,拉了拉丁成衣袖,低声道:“你听见了没有?他叫肖煜辰!这是肖掌门那位独生儿子的姓名啊......”

丁成忙道:“噤声!不管他是谁,来的这三位可都是声名赫赫的一流高手!你我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只手的,你千万莫要惹事。”

肖煜辰抱臂而立,冷笑道:“你做梦罢!我......”他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却是那位年轻文士站起身来,正向门口那三人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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