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岐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苦笑道：“是我的不是。楚宫主，我们既然有求于您，原本就该将事情说得清楚，但实不相瞒……我每每想到那些场景，心中都十分害怕，简直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提起才好。”

楚临凭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跟着摇头一笑，叹道：“我实在想不到世界上有什么事能让菩提山的寒岐害怕成这个样子。”

寒岐涩然摇了摇头，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问道：“楚宫主可听说过奢比尸么？”

楚临凭沉吟道：“可是传说中那种人面、犬耳、兽身的妖怪？我记得传闻这种东西喜爱美色，偏生自己又长的奇丑无比，因此性情十分暴躁邪佞。”他说着笑了笑：“六合之外，圣人不言。这种事情不过是传闻而已，听听也就罢了。难道还能当真吗？”

寒岐慢慢道：“听楚宫主的意思，应是不信鬼神了。您武功高强，为人正派，自是邪祟不侵——其实在下之前又何尝不是抱着这种想法，直到前年冬天……”

他说到这里，一旁的寒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挪动脚步向楚临凭的方向靠了靠。

寒岐没有管她，而是幽幽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前年冬天，菩提山上突然下了一场暴雨。楚宫主应该也知道，我们那里僻处西域，莫说冬日，便是正当春季也少有降雨的时候，山上有的老人久居此地，甚至已有数十年没见过雨水了。因此大家纷纷走出房门赏雨，连山主都带着我和寒薇来到了院子里。”

“那时雨势极大，有一块土地被雨水泡的松软，忽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那裂缝中隐隐似乎有一些微弱的光芒发出，山主见了觉得很有趣，就命人顺着裂缝挖掘，谁料奉了命令的下人挖到一半，忽然浑身僵硬，倒在地下便死了！山主轻轻‘噫’了一声，我和寒薇在一旁看着，也是莫名其妙。只是咱们江湖儿女，于生死之事倒也看得惯了，因此我那时虽然心里面惊讶，倒也不是多么惊慌，一面喝道：‘是谁装神弄鬼？’一面就向那裂缝走去。”

说到这里，寒岐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手指神经质地转着空茶杯，继续道：“然而还没到我走到近前，忽然有一个不到五尺的东西从裂缝中蹦了出来，那东西正如楚宫主所言，人面犬耳兽身，五官丑陋，面相凶残——我也是到了后来查遍古籍才知道这东西是叫做奢比尸的。它出现之后，在场众人都是惊异极了，山主忍不住上前两步仔细打量，喃喃低语道：‘这是什么东西？’”

“旁边的人没有一个能答得上来，倒是奢比尸看到了山主，立刻放声大笑，竟然说起了人话！它道：‘哎呀，这位公子，我实在是太喜爱你的相貌了，想和你换换脑袋，可以吗？’说着突然便向山主扑了过来，我和寒薇连忙上前阻止，却被那奢比尸的尾巴抽开，一时间痛苦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听见它尖锐的大笑声如同夜枭一般，难听极了。”

“待我再能够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奢比尸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大雨也在一瞬间停了，山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瞧着却没有受什么伤，我松了一口气，只道是虚惊一场，原本心中还隐隐有些不安，后来见奢比尸再也没出现过，也就渐渐不再想起这件事了，慢慢的，距此事发生就已经过去了一年……”

他说到这里，手里的茶盅发出叮叮的响声，原来是寒岐的手在不停的发抖，楚临凭知道这是说到了关键之处，纵然他一向是胆大之人，但看着寒岐这般神情，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一天夜里，不知为何，我只是觉得心里莫名恐惧惊悸，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起了身在山里随意的闲逛。那时已经是三更之后，我走到菩提山的药舍之外，那里时常熬制各种药材，原本是应该有人夜夜看守的，我却发现侍药的婢女在门前睡着了，心里有些不悦，就想上前叫醒她。然而还没等我走过去，就见到了山主……”

寒岐满脸都是惊恐之色，说到这里只是双眼发直，竟是难以继续，一旁的寒薇更是早就浑身发抖，将身子靠在寒岐身边，不敢有片刻远离。

楚临凭到此时还没听出甚么，倒是被他二人这番神态弄得惊疑不定，自己想来忍不住又觉得有些好笑，拿起一旁的蜡烛点燃了桌子上放着的琉璃九枝灯，缓声道：“后来呢？又发生了甚么事情？”

满屋瞬间灯火通明，温暖耀目，他的声音亦是清润柔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寒岐回过神来，因为自己的失态而带了几分羞赧，低了低头答道：“山主平日里素喜玄色服饰，那夜却不知为何穿了一身白袍，他走上前去仔细地端详了那个婢女很久，才渐渐俯下了身子，我只以为山主是看上了她，心里有几分尴尬，也就没有过去打算悄悄离开，谁想一转身又看见了寒薇，我怕她失礼冒犯了山主，就想拉着寒薇一起离开——谁想到，还没等我迈步，她突然尖叫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