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薇仙子坐了下来，掠了掠鬓边的碎发，未语先笑：“寒薇几年没有出山，还以为早就被人忘在脑后了，楚宫主，难为您竟认出了我。”

楚临凭微微一笑道：“我十五岁时一次巧合，曾偶见仙子画像，如今虽已时隔八年，仙子风姿不减。”

听他这样讲，寒薇像是突然想起了甚么，合掌道：“是了，当年落望宫少主便是惊才绝艳的风雅人物，您十五岁曾发愿说此生要一睹寒薇之舞、庄萦之画、惠安之绣才算不枉了，寒薇冒昧问一句，八年已逝，这心愿不知宫主完成了几桩？”

楚临凭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目光一柔，浅笑答道：“惭愧，到今日只观了惠安的绣品。”

他嘴里说着惭愧，神情却十分自得，寒薇看在眼里愣了一下，只是她在来之前早已做了充足准备，这时低头一想，很快明白了缘由，徐徐道：“当年五胡时期，哀帝独女神爱公主一手绣工出神入化，及至其被赐婚飞鸿将军，便开始以未婚夫征战的英姿绣下一幅《沙场横搠图》，这幅绣图运用了今已失传的凸绣之法，观之立体逼真，栩栩如生，真个将一代名将上官飞鸿的飒爽之态重现无遗，只可惜最后二人鸳盟断绝，终成怨偶，神爱公主出家为尼，再不理尘俗，倾其一世也只有这一幅作品而已，可谓是价值连城。”

楚临凭不动声色，淡淡笑道：“寒薇仙子于此事知道的十分清楚。”

寒薇悠悠道：“当年的澈王、如今的河阳府晏大人回宫第一年时，皇上欲为其庆祝十六岁的生日，便当众许其一事作为贺礼——天子一诺，何其珍贵，而澈王殿下便仅是要来了这副绣品，而后又转赠给了楚宫主，如此兄弟情深的佳话，寒薇又如何不知？”

他二人说到现在，楚临凭一直态度暧昧，不冷不热，到这时才算是真心一笑。那笑容不同于他以往习惯性的笑意，而是在俊美无俦的脸上慢慢扩大，终究又在唇边化作了一缕刻骨柔情。

他眷眷的目光凝在了虚无的一点，温然道：“你这话说的不错。”

寒薇凝眸看了楚临凭一眼，忽然起身展袖，曼声道：“有晏公子这份心意珠玉在前，其余的珍宝只怕都要黯然失色。然而寒薇身无长物，今日不自量力，愿为楚宫主一舞。”

本应是多年心愿得偿，楚临凭脸上却没有半分惊喜之色，微喟道：“‘星眸顾指精神峭。罗袖迎风身段小。寒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寒薇仙子姿容无双，舞技绝世，的确一直为楚某心向往之，只是……”他回眸淡淡看了寒薇一眼：“仙子今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跳舞给我看？”

“除了这舞，庄萦那幅绝世画作也被我带来了。”寒薇从容笑道：“有求于人，自该先拿出些诚意来。”

楚临凭叹道：“你果然是有求而来。可什么事情这般困难，竟连菩提山主都解决不了呢？”他话虽这样讲，却似乎并不想知道答案，而是自顾自接下去道：“昔日我少年轻狂，言语无忌，唐突了仙子，还请你勿要见怪。只是现在想来，我已有了惠安绣，其实其余两样也没什么要紧了。”

寒薇咬了咬嘴唇，跟着眼波流转，忽然盈盈一笑，柔声道：“楚宫主这话说得好绝情。我都已经到了这里，您却连所求的是甚么事情都不听就要拒绝吗？”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样风情万种的一笑更是摄人心魄，然而楚临凭却似丝毫未见一般，神色莫测地轻晃杯中美酒，淡淡道：“无故礼下于人，所求的定也是为难之事。仙子还是不要再多言了。”

寒薇一向自矜容貌，见状十分不甘，身子一僵之下复又笑道：“寒薇来此之前，听说楚宫主您是这个世间少见的风流人物，不但风采照人，仪态翩翩，更是知情识趣，风雅之极，生平最爱醇酒美人，骏马华灯，如今看来，这话却是只说对了一半呢！”

楚临凭会意，摇头一笑道：“仙子莫怪楚某不解风情，你的容貌气质无一不是世间无双，说的那些也的确是我所爱，但便算再是喜欢，说到底也不过是玩乐之物罢了，又能有多么重要呢？菩提山主已是世间少有的人物，无论甚么事情，能求到楚某头上必不会好办。我虽浅薄，可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些东西就轻易许诺。”

话到此处，斩钉截铁，看来已是再无转寰余地了。寒薇再也沉不住气，冷笑道：“哼，传言多虚，寒薇今日方知，素来风流多情的楚宫主原来竟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要我说……身居繁华，心系孤舟，楚宫主，你这又是何苦呢？”

楚临凭倏然转首，他俊美的脸上一瞬间温柔尽敛，眸光过处，眼神如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