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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意外

二嘎子在旁边瞅着栋梁爹和哑巴,掉着眼泪笑了。哑巴,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哑巴把他弄到村子口儿,说不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哑巴能开口喊爹喊娘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哑巴能不能开口说长句的话。他紧瞅着栋梁爹和哑巴,心里琢磨着要是哑巴这个时候啥都能说就好了,以后再干啥事儿就方便多了。

“这哑巴以后算是咱们老鸹窝里的人,还是来老陈他们家躲灾避难的客人呢?”老少爷们儿们中间不知道是谁这样心长地问了一句。

老少爷们儿们回过头来互相瞅了瞅,没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就是这样一句问话在他们是心里绾了一个结。是啊,要是以后哑巴算是老鸹窝里的人,那是要分老鸹窝里的土地山林的。虽说老鸹窝人均土地和山林不算少,哑巴要是算老鸹窝里的人,每家每人都要划出一点儿土地和山林给哑巴的。尽管分摊开来每家每人划出来的土地山林不多,人均也只是那么几厘,但几厘也是土地山林,也能收成庄稼和林木。土地承包了,土地山林就是每个人的命根子,谁愿意一个外人就这样没有来头儿地分自己的几厘地?

“哑巴留不留在老鸹窝是老陈他们家的事儿,跟咱们整个老鸹窝没啥子牵扯。”又不知是谁这样说,显然,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愿意拿出地来分给哑巴。

“老陈这个人多厚道,他也不会想着让哑巴分老少爷们儿们的土地山林。”这句话说得很有学问,一下子把栋梁爹给套得结实了。

栋梁爹回头瞅了瞅身边的这几个老少爷们儿们,心里也嘎登一下子不是滋味了。这才土地承包到户几天呀,咋的老少爷们儿们就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自己连想都没有去想的事儿,咋的老少爷们儿比自己想得还远?要是眼下还是生产队那时候,哑巴这事儿不会有任何人说话,只要哑巴到了出工的年龄跟着老少爷们儿们早晚出工就成了,庄稼收成了,生产队就会一粒粮食也不会少的分给他。眼下是时局变了,这人心也开始跟着变了?

栋梁娘也听出了这几个老少爷们儿话里的意思,她瞅着几个老少爷们儿张了张嘴想说啥子,但又没能说出来。是啊,老少爷们儿的话有他们的理儿,必定哑巴是外来的孩子,跟老鸹窝没亲没故,老少爷们儿们儿有这样的想法儿也在情理中,怪不得老少爷们儿。她叹了口气,回头瞅着哑巴,摇了摇头。哑巴这孩子咋的摊上了那样的爹娘,让哑巴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他爹娘昏头,咋的他那个叔叔还是大爷也昏头了呢?这人心跟人心是不一样,就算不一样,咋的都让人想不明白那么至亲的亲人能忍心对自家的孩子下这样的狠心。

哑巴在栋梁爹的肩上哽咽着不停地喊着——爹。

老少爷们儿们瞅着哑巴这样说不准是高兴还是难过的样子,谁也没有再说啥子,倒是有人叹着气摇了摇头。

栋梁爹一手拍着哑巴的后脊梁,瞅着身旁的老少爷们儿眨了眨眼,咬了一阵儿嘴唇,笑了一下说:“老少爷们儿们只管放心了,哑巴是我们家收下的孩子,我们家绝不会让哑巴分老少爷们儿们的一厘地,就是再咋的,我们一家人一人省下一口吃的,也不能委屈了哑巴这孩子。”说完,他抱着哑巴又拍了拍哑巴的后脊梁,扳着哑巴的两个肩膀子,瞅着哑巴,“元宝,以后这个家就算是再艰难,也一准会让你像其他孩子一样能正常说话,能正常吃住,能正常长大成人。爹娘收下你了,就会把你当成自家亲生亲养的孩子。打今儿以后,你就放心地在这个家待着,别再去想过去那些让你委屈的事儿了。打今儿以后,这个家也不会再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哑巴不停地向栋梁爹点着头,眼泪也不停地往下掉。

栋梁娘瞅着哑巴听了栋梁爹的话点头,眉头拧成疙瘩琢磨了一阵儿,哑巴这孩子能听见人对他说话了?她试着喊了一声元宝。

哑巴转过头,看着栋梁娘,袖子擦了一下眼泪,嘴里热乎乎地喊了一声——娘。

“咱家元宝能听见人说话了!”栋梁娘激动得眨巴着两眼笑了。

哑巴笑着又向栋梁娘点了点头。

“元宝,咱别着急!”栋梁爹鼻子酸酸的,笑着向哑巴说,“咱别着急,现在能听见人说话了,慢慢地咱也能说长句的话了!”

哑巴点了点头,忽地一声给栋梁爹跪下了。他在栋梁爹面前很结实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又奔到栋梁娘面前给栋梁娘磕了三个结实的响头。

栋梁爹和栋梁娘慌忙着拉起哑巴,有些怪罪而又心疼地瞅着哑巴,说:“你这孩子要干啥子呀?咋的还给爹娘跪下来磕头啊?爹娘收下你不是要这几个头,是要你以后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不受委屈,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有家有院儿有人疼!”

老少爷们儿看着这些,不由得都摇了摇头。有人叹了一口气说:“哑巴这孩子给老陈他们两口子磕头,知道知恩图报,应该是一个很懂事儿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给自己的亲人糟践成这个样子,这哪儿还有说理的地方啊!”

“我看这集镇上的人就是薄情,自己亲生的孩子都舍得不管不问,亲侄子就舍得下手折腾成这个样子,不知道都是啥子心肠!”

“这集镇上的人对自己的孩子都这样,对外人又会是啥样子?真不能跟集镇上的人打交道,这样薄情,跟外人什么样的花活点子都能使得出,像我们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给他们卖了都不会知道!以后我是不跟他们集镇上的人有啥子来往,省得吃他们的大亏。”

“三神经好往集镇上跑,他那样的人神神道道的,估摸着比集镇上的人还多出不少的心眼子。咱们老鸹窝的老少爷们儿们,我看就三神经还跟集镇上的人有一拼,其他人都靠边儿站,根本没有哪个人能歇着,省得到最后给集镇上的人卖了还屁颠屁颠儿地帮他们数钱!”

……

老少爷们儿们这样议论着集镇上的人的长短,没有谁能肯定地说一声——哑巴这孩子日后就是咱们老鸹窝里的人了。栋梁爹听着这样的议论没有说话,他不停地拍着哑巴的后脊梁安慰着哑巴说:“孩子,别着急,爹娘还有你栋梁哥,你马花嫂子,嘎子哥,都在疼着你,慢慢的,啥子都会好起来的!”

吃过晚饭,马老二跟马花娘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马花娘追着马老二的屁股跟到院门口打听着这黑灯瞎火的要去哪儿,马老二回头应了一声说是去赵长脸家坐会儿。

马花娘得了马老二这样的回应,心里开始嘀咕着这土地都承包单干了,不是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有个啥事儿去跟他赵长脸商量。分开单干了,各家顾着各家的日月儿,这个时候黑灯瞎火的去赵长脸家还能有啥事儿?她心里嘀咕了一阵儿,还是没能嘀咕明白,叹了一声,就忙活着洗碗刷锅喂猪去了。

马老二到了赵长脸家,赵长脸还在吃饭,不过今儿晚上赵长脸家倒有个场子,赵铁头和几个赵姓的爷们儿都在,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周围,各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酒盅子,看样子这个场子开始的时间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赵铁头可能喝得有点儿多了,眯愣着两眼瞅着进门的马老二看了老大一阵子,嘴巴张了半天,吭哧出一句话——咱们的……队长……马老二来了,有啥子……新的指示,就尽管……说。

马老二瞅着赵铁头一笑,说:“啥子指示也没有,今儿就是过来跟赵队长唠扯唠扯。没想到赶在你们这个场子上,打搅你们喝酒了。”

赵长脸拉扯着马老二的衣袖让马老二坐下来一起再喝几盅子,说是今儿晚晌的时候狗撵了两只兔子,前几天去驴堆集灌了几斤散酒还有不少,就招呼着几个本家爷们儿过来喝几盅子,顺便合计合计收秋后的打算。

马老二退让着说晚饭已经吃得够多的了,肚子里饱饱的再也装不下啥子,再说也不咋的会喝酒。倒是可以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喝酒,同时可以跟大伙儿唠扯唠扯秋后各自的打算。

“正好,今儿晚上我们几个正琢磨这事儿呢。还是坐下来一起喝几盅子,一边喝一边唠扯。”赵长脸把马老二的衣袖拽得很结实。

“我就不到桌子上去了,就在旁边坐着唠扯吧,你们继续喝你们的酒,不耽误的。”马老二笑着在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来。

赵长脸仍旧拽住马老二的袖子往桌子上拉,那股子热情劲儿像满桶的炮药见了火星子一样,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着说:“咋的这么客气,都是老少爷们儿,承包单干才几天呀,这就见外了?几盅子酒又能咋的了?”

桌子上的赵铁头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一个趔趄,要不是旁边有人给拉住了胳膊,一准会摔得头像个尿罐子似的。尽管这样,他还是自以为能够站得稳走得牢地一甩胳膊,试图要挣脱拉住他的胳膊的手,嘴里很英雄似的说:“不就……喝这点儿酒吗?没……事儿,摔……不了……跟头,去趟茅房……就……回来了。”话还没有落音儿,他的腿一软,跟头倒没有摔,整个人枯嗵一声坐到地上去了,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赵长脸见赵铁头摔了个屁股蹲儿,笑了一下说:“铁头这酒量,还差得远呢!赶紧把他扶起来,让他喝点儿水。”

这个时候的赵铁头挤巴着吸溜着嘴巴,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酒喝多了的模样了。他哎哟了几声,说:“硌着尾巴骨了。”

赵长脸给赵铁头的模样给逗得笑出声来。

赵长脸的女人端起桌子上的洋油灯往赵铁头的屁股下面照了照,赵铁头这一屁股蹲儿正好尾巴骨点在了不知啥时候掉在地上的秤砣上。

“好家伙,你这是想啃秤砣啊。”旁边不知道是谁跟赵铁头开了一句这样的玩笑。但是,玩笑总归是玩笑,几个上前想把赵铁头从地上架起来的本家发现,赵铁头的身子总是不由身子地往下坠。这是他们似乎才觉得赵铁头不是单单给秤砣硌了尾巴骨头那么简单了。

“我这是咋的了?咋的还站不起来了呀!”赵铁头随着两个本家的劲道也想从地上站起身儿,但是,他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根本就不听话了,并且小肚子两侧靠着后脊梁这边也在胀鼓鼓地疼。

赵长脸一见这形势,马上松开马老二奔过来,一脸惊恐地问:“铁头,你这是咋的了?”

“不知道啊,就硌了一下尾巴骨就站不起来了,两条腿跟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两个腰眼下面还胀着疼。”这个时候的赵铁头也害怕了。

“赶紧去医院吧!”马老二也奔到赵铁头跟前,瞅着赵铁头的样子也担心起来,“硌着尾巴骨咋的能会这样?一准他身上原来就有啥子毛病,给这一硌着尾巴骨硌出来了。”

“去医院!”赵长脸听马老二这么说,心里也认同,一个屁股蹲儿硌着尾巴骨不可能就这样了。他招呼着喝酒的本家赶紧准备架子车拉赵铁头去医院。

几个喝酒的本家这个时候也没有啥子酒意了,七手八脚地慌忙着把赵长脸家靠着屋檐下已经竖起来架子车架子放下来,架子车轱辘子在架子车架子放下来的那一刻也给稳稳地放在车架子的耳台下了。架子车刚稳妥,几个本家就把赵铁头从屋子里抬出来放了上去。

赵长脸招呼了几个本家一起去医院,拽起架子车就甩开两腿奔出了院子。

马老二正想跟着赵长脸他们去医院,却给赵长脸的女人喊住了。

“马队长,你这得给我们家作个证啊!你是亲眼瞅见的,赵铁头在我们家喝酒,没谁招他惹他,是他自己要去茅房栽坐下硌的。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他们家别讹上我们家了。有你作证,他们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咱们老鸹窝里的老少爷们儿们都知道,你马队长这个人公道,遇到啥事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赵长脸的女人很害怕,她也没有想到赵铁头一个屁股蹲儿就硌到秤砣上,还给硌得站不起身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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