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开始准备吧，我这就回去多跟那女的做做思想工作，争取晚上你们两个能够成事儿。”三神经瞅着胖孙子，很有一回事儿地与胖孙子说了道别的话。

“神经哥，这事儿你费心了，前几天你从我这儿拿的几十块钱你就别放在心上了，算是我给你为我这事儿操心买酒喝了！”胖孙子一瘸一拐地追着一瘸一拐的三神经，在三神经身后扯着喉咙向三神经喊。

“成！”三神经回头应着胖孙子说，“今儿晚上事儿成了，那点儿钱买酒就不够意思了。”

“放心吧，事儿成了有的你酒喝！”胖孙子扬起一只手向三神经的后脊梁挥了挥。

三神经头也不回地往回赶，心里不禁得意地嘲笑着胖孙子，没见过女人的家伙，听说马上就可以有女人了，其它啥子都忘了。今儿自己这个招儿，保准让他胖孙子以后惦记着女人就会来求自己，还怕以后没有杂烩汤喝？

鸡宿眼的女人从三神经离开之后就心里一直提溜着，万一今儿三神经再给自己一个老鹰屁似的愿心，今儿晚上该咋的到哪儿凑合一口吃的？老鸹窝回不去不说，就连娘家也不能回了。上次鸡宿眼死后自己没处去就回了娘家，结果给娘家轰赶着不让进门儿，并且不让自己一辈子进娘家的村子，这个时候要是三神经老是再跟自己整天老鹰屁似的没个着落，自己真的没个依靠没个归处了。就算是三神经今儿晚上能让胖孙子请酒席，那明天呢？后天呢？这以后的日子不是三天两天，总不能老是这样跟着他三神经整天没个着落，整天没个饥饱吧！自己要是整天这样跟着他三神经，最终又会走到哪一步？虽说三神经心里没有他的女人，必定三神经没有跟他女人离婚，最终老鸹窝那儿是他三神经的归处，自己呢？自己咋的当初就嫌弃鸡宿眼窝囊给三神经三炸五雷轰鬼迷眼儿了？跟三神经好了这么多年，自己又从三神经身上得到啥子了？当年他是比鸡宿眼床上有能耐，眼下他的岁数已经不是当年了，虽说有时候还是有那么一股子劲头儿，必定眼下不是在老鸹窝了。在老鸹窝虽说日子穷了点儿，跟他三神经偷偷摸摸之后，一天三顿饭还能吃到嘴里去，这跟着三神经离开了老鸹窝，有一顿没一顿儿的，总也不是个办法儿。要是哪一天三神经折腾不出吃喝来，倒是一天两天能忍着，万一他三神经十天半月折腾不出吃喝，那又会是啥样儿的光景？虽说他三神经嘴上的办法多了去了，自打离开老鸹窝，也没见他折腾出啥子花儿来。跟胖孙子借的几十块钱前天就不剩一个子儿了，就算是今儿晚上胖孙子能请酒席，明儿早起吃啥喝啥？人又不是乌龟王八能吃风喝沫儿，人饿了要吃粮食渴了要喝水，倒是眼下凉水不缺，可凉水搪不了饿啊。她这样思前想后地琢磨着，慢慢地竟琢磨出满心的害怕。

“成了！成了！”就在鸡宿眼的女人琢磨出今后的日子的害怕的时候，三神经满嗓子得意地吆喝着推门进了棚子，“我说胖孙子在我手心儿里没跑儿吧，几句话，不光晚上要请咱们酒席，就连我借他的几十块钱也说不要了。”

鸡宿眼的女人抬头瞅着三神经，一下子竟然觉得三神经很生分。

“咋的这样瞅我？不相信？”三神经见鸡宿眼的女人一句话不说的只是瞅他，马上炫耀着说，“知道我是咋的一个办法不？这个办法对付他胖孙子一对付一个准儿。”

鸡宿眼的女人还是没有说话，来回瞅着三神经把三神经从上到下瞅了好几遍。

“告诉你吧，我告诉他胖孙子今儿晚上给他介绍个女人，他就这么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三神经一屁股坐到了鸡宿眼的女人身旁，抬手扳着鸡宿眼的女人的肩膀子说，“胖孙子光棍儿二、三十年了，没见过女人，女人就是他的软肋，只要虽说给他介绍女人找老婆，他就屁颠屁颠儿的高兴。我告诉他今儿晚上我给他介绍个女人相亲，他那个高兴劲儿你没瞅见，比狗尾巴花儿遭了大风还欢实，瘸蹦着两腿在我身边作揖似的圆圈儿转，一口一个‘神经哥’喊着，让我都觉得晚上吃他这一顿不好意思了。”

鸡宿眼的女人心里一个咯噔，咋的没有听说过三神经要给胖孙子介绍对象找老婆这事儿呢？今儿咋的半空里说要给胖孙子介绍女人找老婆？

“当时口袋里没钱想骗他一碗杂烩汤，与他东拉西扯地掰扯家常儿，没想到他胖孙子主动要跟我交朋友。一顿酒饭中间我就跟他说他得有个女人在铺子里打下手儿，然后说帮他操心踅摸一个。我这个人缘儿到哪儿给他踅摸去呀？今儿咱们没有吃食儿了，又加上他天不亮就过来敲门要咱们还钱，我就心里一转圈儿，就朝着他这个没女人的软肋捅。他不是想女人吗？他不是找咱们要钱吗？我就让他干想着女人见不到钱，另外还得请咱们吃顿酒席。”

“这德缺得，还真缺德。”鸡宿眼的女人听了三神经的话，不动声色地说。

“啥缺德？”三神经听鸡宿眼的女人这么说，马上正起脸色说，“不缺德咱们今儿晚上还是没饭吃！再说了，他胖孙子乐意请，咱就乐意吃。”

“晚上你去哪儿给他带个女人？”鸡宿眼的女人脸上硬撅撅地笑了一下。

“你就是现成的。”三神经笑了笑说，“你还真以为我有其他女人带给你相亲呀。”

鸡宿眼的女人一愣，皱起眉头看着三神经说：“我现在是你的女人呀！”

“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也没有说要把你送给他胖孙子呀！”三神经说，“今儿晚上你就是配合着我跟他胖孙子演场戏，就是为了他胖孙子的晚上的酒席。”

“咋演戏？”鸡宿眼的女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等会儿你打扮打扮，有点儿相亲的意思就成。”三神经瞅着鸡宿眼的女人说，“你打扮得有点儿相亲的意思，免得他胖孙子怀疑我又在糊弄他。酒席吃饱喝好了，你就说要回家，我趁空儿就说送你，咱们不就抽身回来了吗？”

“万一他胖孙子留住我不让走咋办？”鸡宿眼的女人一个嘴角翘了翘，有点儿皮笑肉不笑地问，“我是说万一，万一他胖孙子死拉硬拽地留下我，那该咋办？”

“不能！”三神经很肯定地说，“到了酒席上我就死命地灌他酒，他没有啥子酒量。我把他灌迷糊了，咱们就死命地吃，吃饱喝足咱就回。以后跟他胖孙子见面了，我就说人家女人嫌弃他是酒篓子，不同意这事儿，他胖孙子还埋怨不到咱们头上。”

“我是说万一他不迷糊一定要留我，那该咋办？”鸡宿眼的女人紧瞅着三神经问。

“万一？他胖孙子在我手心里还有万一？就算是有万一，留就留下，你把裤腰带勒紧了，他还有啥咒儿念？就算他有咒儿念，男人女人就是水缸里插棍儿拔掉没印儿的事儿，我不计较，那又能咋的？鸡宿眼没死的时候，你就不跟鸡宿眼鼓捣？我心里不计较！就算是今儿晚上你给胖孙子留下了，我就闭着眼当胖孙子就是鸡宿眼，留下你是应该的。”三神经给鸡宿眼的女人紧逼得有点儿手心儿里冒汗了，干脆地说。

鸡宿眼的女人心里一个咯噔，一下子不认得眼前的三神经了！她说梦话似的说：“眼下我是你三神经的女人啊！”

“是，眼下你是我三神经的女人。你不是说万一胖孙子要留下你吗？我说了，在我手心儿里胖孙子没有万一！”三神经从鸡宿眼的女人的话里好像听出了啥子，马上说，“你就别想那么多，晚上你就只管好吃好喝的可劲儿吃，胖孙子那儿有我对付。”

鸡宿眼的女人苦笑了一下，似乎她已经觉出了她在三神经心里的分量。

“今儿晚上你就少说话，留心瞅着我的眼色，我让你吃你就开吃，让你说话你再说话。千万不能跟咱们两个在一起似的说话那么随便。”三神经小心地交代着鸡宿眼的女人，“我琢磨你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会瞅你的眼色，你递我眼色之后你就可以要求着说回家，我这就顺着你的意思应付胖孙子。咱俩配合得好了，他胖孙子哪来的万一？”

鸡宿眼的女人听了三神经的话，瞅着三神经看了一阵儿，没说话。

“跟胖孙子演这个戏就得三炸五雷轰一对鬼吹灯，你想那么多干啥？哪儿会有万一？”三神经见鸡宿眼的女人只是看了他一阵不说话，很经验地说，“人们不是常说——看客人下菜吗？啥人啥对待，跟胖孙子这样心实得不透气儿的人，你就只管漫天跑火车地扯，不管你扯啥他都当真。跟这样的人还担心有啥万一？”

“那我问你一句，我在你心里是啥样的人？”鸡宿眼的女人紧瞅着三神经问。

“眼下是我三神经的女人啊！”三神经皱了一下眉，瞅着鸡宿眼的女人说，“你就别话儿赶话儿想那么多了，准备准备今儿晚上吃酒席吧。”

鸡宿眼的女人一笑，这笑有点儿心酸，然后她就依着三神经的意思开始打扮，先是她从棚子的门上撕了一片房主过年时贴的门对子，尽管这门对子已经褪色了，她还是用唾沫湿了一下贴了红嘴唇儿，接着她用木梳子沾了水把头发梳出些光亮来，然后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并低头扭着脖子前后看了看。这样简单打扮了之后，她瞅着三神经追着说：“走吧，吃今儿晚上的酒席去。”

三神经围着鸡宿眼的女人前前后后转了两圈儿，一笑，说：“这一打扮，还真像去吃酒席的样儿。”

三神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的时间，还是肚子里着火一样把他折腾醒了。他眼睁也不睁地一骨碌身子就下了床，头重脚轻地光脚轻车熟路地摸到门后的水桶前，抓起水瓢，不分青红皂白地满满舀了一瓢水咕咕冬冬地进了肚子。这一瓢水进了肚子，顿时觉得肚子里舒坦多了。肚子里是舒适了点儿，但整个脑袋仍跟要爆炸似的难受。他躺回到床上，抬起一只手抓住头发拽了拽，又轻轻捶了几下脑顶门子，头疼仍不见好转。这次给尿壶整惨了，空肚子还没吃点儿东西，啥子桃园三结义，啥子六六大顺，整了一肚子的酒。这酒也够烈性，十几杯就把自己撂成了这个熊样儿，当时自己是咋的倒下的，又是咋的回到这个棚子里的，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以往哪有过这样的败局？他迷迷糊糊地这样琢磨着，忽地肚子里一阵咕咕噜噜地响，看样子真的不能空肚子喝酒，不光容易喝醉，这还能喝出屁来了。放屁是很舒坦的事儿，屁放了，肚子里就会很踏实。他这样迷糊地琢磨着，也就毫无防备地开了下面的闸门，突突噜噜一阵响，他才意识到肚子里咕咕噜噜的响不是屁，而是稀。当他意识到这儿时已经晚了，这稀蹿了一裤子不说，还浸得床上都是。就在他意识到自己蹿稀了的同时，下面的屁股眼子像关不住的阀门一样仍在往外蹿。巴豆这东西大泻，不像感冒着凉拉稀一阵儿就没的拉了，巴豆这东西能让人是一个劲儿不停地蹿，吃得多了，还能把人的大肠头子给蹿出来，个人想控制都控制不了，直到蹿得实在没啥子东西可蹿了。等他迷瞪过来翻身下床，那十几杯酒和吃的几筷子菜还有刚才的那瓢凉水估摸着蹿出来差不多了，何况下面的阀门仍是噗噗哧哧地往外蹿。就是这么一阵儿蹿，已经让他三神经觉得浑身没了力气，整个身子骨像给在醋缸里泡了八百年一样酸软。他一手扶着床帮，一手吭吭哧哧地脱去了裤子，但后面的阀门儿并没有因为他脱去了裤子而关上，呼呼啦啦的稀仍旧一个劲儿地往外蹿。

这是咋的了？三神经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就这么一阵而，已经蹿得自己浑身没有力气两腿也开始打哆嗦了，是不是自己喝了酒回来就这样啥子也没盖的睡着着大凉了？现在的天儿夜里冷了，这大凉要是顺着肚脐眼儿进了身子，这稀就得蹿两天了。要是这两天就这个蹿法儿，自己真的会给蹿得爬不动了。他迷迷愣愣地这样琢磨着，直到最后身后的阀门儿只是往外蹿沫沫子了，他也没什么力气了，扶着床帮的手一松，也顾不得床前给他蹿的脏了，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闭着两眼脖子一伸一缩地喘着虚气。这个时候他才记起来身边鸡宿眼的女人，他费力睁开眼往床上瞅了瞅，鸡宿眼的女人不在，不由得他心里一个咯噔，坏了，是不是鸡宿眼的女人真的给胖孙子留下了？要是真的给胖孙子留下了，她的裤腰带一定得扎紧了啊！要是裤腰带扎得不够紧，让胖孙子意思两下就成了，千万不能跟胖孙子当个事儿做啊！琢磨到这儿，他竟然琢磨出一肚子的担心来。他哪儿知道他已经睡了一夜一天，眼下是他离开胖孙子的杂烩铺子的第二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