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外面传来了匆忙的声音，急报的探子从紫金殿在一路小跑进来，在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快了，还跌了一跤，好再他身手不错，立马就地一滚，手里带着一张绢帛恭敬的双膝跪地，递到了李将军的面前，等待李将军查看。

天狼皇帝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推开李将军，他太过用力，此时的李将军也太过脆弱，这看上去不起眼的一推，居然将这个八尺大汉推到在了地上。

天狼皇帝打开绢帛，反反复复阅读了几遍，双眼发出模糊，忽然发出一连串的大笑。

那是绝望的笑，从胸腔不甘心的传出来，谁都听得出来，那笑是这亡国之下最后的挽歌。

一时间，迷幻诱人的皇位、纸醉金迷的后宫、风调雨顺的国愿，这些种种寄望，都在那似悲恸似哀呼的笑声里逝去了。紫金殿外，朝阳缓缓升起，在这温暖阳光的映照下，天狼国都像一个迷幻多彩的梦，似乎马上就要碎裂开来。

天狼皇帝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缓慢至极的语调，好像再为整个天狼国说几句最后的遗言:“大军……已经攻破了都城的防线……”

原本死寂的紫金殿骚乱起来，天狼皇帝远远地望着天边的朝霞，再一次陷入了迷惘。

这一刻，他不再为天狼的国难感到疼痛，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淡淡的笑，他在清醒里被自己梦魇住，暂时忘记了当下的苦难。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紫金殿上已经是人去楼空，大家逃命去了呀，天狼皇帝心里淡淡地想，只有我一个人去陪天狼了吧？也好，作为一国之君，他又怎么可以抛下他的责任跟着逃命。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样做。

天狼国都的城外，穆远之银盔铠甲骑在战马上，意气风发，他背后，五彩的流霞成了他即将成功的昭示。在穆远之身旁，是一身布衣，书生模样的萧砚之。

“如何？可以攻城了么？”穆远之偏过头，朝着萧砚之问道。

“不急。”萧砚之微微一笑，脸上是惯有的笃定。

不过，只要细看，还是会发现，冷静如萧砚之，此时也难掩心中激奋的情绪，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天狼，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可以入主的人。

两方军队从前天黎明到昨夜一路披荆斩棘攻到了天狼国都外，本来可以继续进攻，萧砚之却让大军在城外停了下来，只吩咐大军在随时备战的情况下休养生息。足足在此处停留了三个多时辰。

穆远之对带兵打仗也是了如指掌，明白现在萧砚之的目的是为了消磨敌人的心理防线。戴承却坐不住了，嚷嚷着:“将军，怎么还不攻进去？”

穆远之耐心解释:“攻城容易，攻心难。城中百姓居多，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如果我们步步紧逼，激气民怨，反倒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了。”

戴承点点头，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但是服从自家将军总归是不会错的。尔后，穆远之下令朝天狼国城内向百姓喊话，攻城之后不会伤害百姓。

又等了两个时辰，两方大军终于攻进了天狼国都。

一次顺利而无伤的进攻，街道上没有防卫者，不，不止防卫者，街道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天空中，盘桓着几只乌鸦，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叫声，又飞远了。似乎是在宣布着某种噩耗一样。

天狼的皇宫里，禁卫军已经放弃了抵抗，四寂无声。当他们来到紫金殿的时候，天狼皇帝，已经自缢了。

天狼灭国的消息传到枳禾国的时候，和天狼国那些一夜之间失去国和家的流民一样，枳禾国上下更多的是震惊。一次大规模，有准备，快速而狠绝的进攻，足以写进枳禾国的军事史册。

穆远之带着军队，完胜归朝。而萧砚之，则是跟着燕军退兵回了大燕。

天狼灭国，天狼皇帝自缢，西尔维娅公主也消失在了枳禾国王宫之中。原本一个月前，国师算好了一个月后，枳禾太子迎接两位公主的大喜之日，没想到，时隔一个月，大燕公主遇刺身亡，天狼公主也不知所踪。

寒冬俨然而过，春天已经来临了。可这一个春天，却比往年格外清冷、格外孤寂。水塘的结冰已经化成了雪水，风吹过，在阳光下荡起一片漾漾的光，波光粼粼。岸边，桃树上开出了几盏浅粉的桃花，绽放着带甜味的香气。

春天，在众所期盼中来到了。而当它来到之时，欢喜的人又不复往日那般了。

次日，穆远之应召入宫。

走在辉煌巍峨的皇宫之后，他居然觉得有些寂寞，原来，高处不胜寒的无边孤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走进金銮殿的时候，他看到了他，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枳禾国的唯一的王。

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存在着血缘，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穆远之不由地笑了。他的心为了自己已经逝去多年的母妃而感到疼痛，脸上却盛溢着一种淡然的微笑，令人感觉命运对他本身是何等的残酷。

“恭喜穆将军啊。”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传到了穆远之的耳边，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他回来，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都从来贺礼庆祝。

天狼的灭国，对于枳禾，有好也有坏。同样，对于穆远之来说，也是好坏参半。他带领万千将士灭了天狼不假，可是，这军令不是枳禾的皇帝发给他的，却是他自己决定的。

虽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可是，穆远之这一举动无疑就是把自己推到了枳禾皇帝最不喜欢的一个位置，毕竟功高盖主，换了哪一个“主”都不会乐意的。

“臣，前来领罪。”走上大殿，穆远之不顾旁人的喧哗和赞扬声，一路走上前，下跪请罪，态度虔诚至极。他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枳禾皇帝，果然，就瞧见高高在上的他眼底闪过的一抹欣喜之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