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奉命来到此地的，我却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用苍绯教我的法子收敛住仙气之后，就下意识地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努力让自己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

这长廊如此安静，安静的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我东张西望，踮起脚尖继续前进。

前方，两盏宫灯高悬，将原本昏暗的走廊照得一下子明亮起来。而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房间，飞檐画栋，简单却大气。

屋内有着灯光，还隐隐有着说话声，不过不是很清楚。

想必这就是苍曜书房了？

我探探头，又往前靠近了几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突然听见清岚的声音，从虚掩的窗缝间传了出来。

“陛下竟然安排她住在琼园，真是叫清岚大出意外呢。”

她？琼园？谁啊？

我眨眨眼，半晌才醒悟过来清岚说的那个“她”，指的不就是我吗？

难道清岚正在和苍曜说关于我的事情？

出于人人都有的某种八卦心理，我踮起脚尖往那窗缝边靠了靠，偷偷看向屋内。

屋内的人果然是清岚，手里拿着托盘，站在苍曜身边，像是刚送来宵夜给他。

而苍曜也很配合地端着个琉璃杯，双眼微闭，还是一身的玄色衣衫，不过已经除下了头上的九龙冠，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成一束搭在肩膀上，乍眼一看，还真有点苍绯那眉眼风流的样子，表情淡定的很，淡定的完全可以说……就是彻底的面无表情。

果然是双胞胎啊，虽然气质上有着差异，但血缘还是骗不了人的。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一边继续偷听，只听得清岚又开口道：“凌朱也真是任性，突然就不见了，也不说一声，倒是辛苦了陛下，为接替她的人选头疼。”

这次，苍曜才缓缓回道：“有何头疼？左右权衡，折中而已。”

“是，陛下圣明。”清岚抿着嘴一笑，但随后却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甚是担忧：“只是换成她……能胜任吗？”

诶？听起来似乎是说到我了嘢！

我连忙竖起耳朵。

“胜任？”也许是错觉，似乎觉得苍曜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隐隐有着笑意：“以她那冒冒失失的性子，不闯祸就不错了，丹涯子可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这段时间丹灵宫可热闹的很呐。”

“说的也是。”清岚歪头想了想，笑起来：“可我喜欢她的冒失。”

“呵……”这次苍曜是真的笑了，不过只是轻笑一声，旋即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那倒算是她的幸运了。”

清岚闻言，用托盘掩住口，吃吃地笑起来，连眼睛都弯成了缝儿。

“陛下真的这样想吗？”

那笑声十分暧昧。

我大惑不解，越听越是糊涂。

而就在这时，苍曜微微侧头看向清岚，同时缓缓开口了：“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呀。”清岚眨眨眼，那表情甚是无辜。

见她明显装糊涂，苍曜也并没有任何责备之意，只是皱了皱眉，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一样，许久，才再度看向清岚，沉声道：“清岚，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也许是见他表情严肃，清岚也收起了之前嬉笑的神色，楞了楞，才点头：“我明白。”

“嗯……”苍曜满意地应了一声，便转过头去，没再说话，只是闭着眼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之间，房内沉默下来，绕是清岚八面玲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转而言其它，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叫道：“我早就命人去唤她了，怎么还没到？”

不好！想起我来了！

我胆战心惊地缩缩脖子。

苍曜没吱声。

“琼园离这儿也没几步路，她还在磨蹭什么呢？”清岚不解地道。

“也许是害怕我吧……”苍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只是……为什么觉得他此时的表情，像是带着一丝儿苦笑呢？

清岚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双手一摊道：“那可就不能怪小丫头了！”

我躲在窗户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想不到我的心思，都被苍曜给全部猜中了！

老实说，我真的有点怕他！

虽然苍曜看起来一副温和又无害的样子，可是他在囚灵室那冷酷的表情，留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而让我潜意识的对他有种畏惧感。只是，我和他完全没交集，苍曜是怎么知道我怕他的呢？

我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听见清岚说了句“我去看看”，当下心里暗叫不妙，连忙手脚并用，连忙离开了窗户底下，跳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仪容，装作是才走过来的样子。

刚收拾好，就听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清岚已经跨了出来。

一抬头，正好和她眼对眼看了个正着。

清岚想必也没想到出门就会看到我，不由得一愕，不过旋即笑道：“怎么这么晚？”

“呃……”我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过清岚也并不在意，走近小声道：“陛下就在里面，你机灵点儿，别再那么迷糊了。”

我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她：“可是……可是我要做些什么呢？”

清岚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向我：“你不知道你该做什么？”

我使劲点头。

根本就没人告诉我啊！丹涯子没说，飞鸢也没说，刚才那扫帚大哥更没说，我只知道成为天帝随身侍女的责任之一就是任劳任怨做人肉活动背景，然后端茶倒水什么的吧？难道还有其他的？

见我两眼冒问号的傻样儿，清岚轻笑了一声，靠近解释道：“也没什么，主要是书房的事儿，陛下在书房处理事务的时候，要记得随时添茶加水，递点东西什么的，若是陛下不在，你就整理一下书案书架。”

“哦……”我一边听一边点头。

听起来确实是个闲差，难怪众仙挤得头破血流的想争这个差使呢，虽然我怎么都觉得这清闲更像是无聊。

“反正，只要陛下在书房，你就要伺候着，不能随便离开，除此之外，都是自由的，你自己安排。”清岚笑道。

“原来是这样……陛下在我就得必须在，还不能随便离开……”我重复了一遍。

“有问题吗？”清岚担心地追问道。

“没！没有！”我连忙摇头。

“那就快进去吧，陛下等你很久了。”清岚笑着叮嘱了句：“别忘了礼仪。”

“呃……”我还在犹豫，却被清岚反转身子使劲一推，就身不由己地跨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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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我进来，苍曜抬起头来看了看，脸上表情淡淡的，目光依旧凌厉，看得我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为了掩饰心中的惶恐，连忙双膝一曲，照规矩行礼。

“小仙碧络，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苍曜倒是笑了笑，就低头开始看案上的奏章。

书房内安静的很，布置也很简单大气，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切都以实用为重点，但所有的用具都是万中选一的珍品。青铜烛台上点着粗大的红烛，将整间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我伸出脚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见苍曜还是埋首案上，才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迈了一步。

不料此时，苍曜突然再次抬头看着我。

“不论清岚跟你说了什么，都不用在意。”他笑道：“在我面前，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吧，没那么多规矩，你也不必那么拘束。”

“可……可是……”

我闻言越加惶惶，正在犹豫着怎么回答，苍曜却举起一只手摆了摆，毫不在意地道：“你不用惊慌，我再说一次，在我面前，不用那些繁文缛节，就连清岚，不也一样没大没小的？”

我心想我一颗小草籽能和鼎鼎大名的清岚女官长相提并论么？但一看苍曜那不容拒绝的脸色，就很没骨气的连忙点头：“是！碧络谨遵圣命！”

苍曜微笑起来，将手中的奏章放了下来，很有兴趣地问道：“听说丹涯子和飞鸢都叫你小草？”

“是啊。”我想也不想就回答：“我喜欢别人叫我小草，而不是碧络仙子。”

“哦？为什么？”苍曜继续问。

“因为别人一叫我碧络仙子，就会觉得很别扭啊。”我傻乎乎地道：“还是小草这个名字比较适合我——啊？”

话音未落，我突然醒悟过来。

“碧络”这个名字，当初不就是苍曜给我起的吗？如今我居然当着他的面说不喜欢这个名字，说觉得别扭，岂不是当面扇苍曜耳光？

啊啊啊啊啊我果然是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天界第一大笨蛋！

一想通此节，我冷汗顿时如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吞回去！

汗流浃背地偷偷看了苍曜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他并无不悦之色，反倒是带着笑意，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小草吗？原来如此……”他沉吟了片刻，笑起来：“听起来也不错，比碧络显得亲切……”

我闻言缩缩脖子。

那还用说吗？“小草”这俩字多草根多平民啊，哪像“碧络”，一看就是身娇玉贵的千金小姐，我这棵乌龙成仙的小草好歹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本质，下里巴人不是换个文艺名字就能变成阳春白雪的！

“……那以后我也叫你小草，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