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宴的脸色也凝重起来。那个时候他就在边疆当然知道有一段时间士兵们的军粮都不够，不少人都是饿着肚子在打仗，战斗力都有不同幅度的锐减。申然人本来就比南燕要强壮许多，如果士兵在吃不饱肚子，去打仗九死一生。军中等不到朝廷的粮草支援，只得自己花钱从市面上的粮铺里面买粮食，才堪堪度过这一次险关。

“我当时查案子已经快要查到王寿仁的时候，在一天的晚上他过来找到了我。”风常义面色凄凉，“他直言不会的告诉我，他们把灾民的救济粮卖了，正是通过粮铺操作，卖给了边关军队。”

“当时我正在追查救济粮的下落，却始终都查不到，好像有一只手抹去了这批粮食的存在。还是王寿仁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一批粮食流入了军中。”风常义有气无力地说道，“御王，你该知道，按照朝廷律法，军队是不可以私下买卖任何物品的。”

不仅如此，买这批救济粮的军队中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朝廷的救济粮，在明知道这是给灾民的救济粮的情况之下仍旧是买了这批粮食，无异于军队在与民争食。这件事若是曝光出来，就会煽动军队和灾民的对立情绪，影响国家的根基。

“王寿仁跟我说，这案子不必查的太清楚，有了替罪羊便可以结案，至于其他的，就说没查到就好了。若是我非要查的清清楚楚，就要想明白这个后果，把一切***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崩溃的开始。”

风常义思绪飘忽，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深夜，自己与王寿仁两相对峙。

“边关危急，前线将士们饿着肚子保家卫国，他们不可怜么？”当时王寿仁这么对风常义说道，风常义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灾民……”风常义还想努力争取一把。

“陈粮都已经发下去了，朝廷为了避免激发灾民情绪酿成民变，没有发出告示这批粮食被换成了陈粮。他们吃吃陈粮，也不会死人的。”王寿仁如此说道。

是的当时的百姓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批粮食是陈粮。米粮案一直都是只局限在朝堂之上的人才知道，外面百姓对这个案子的了解，一直都是以为有人贪污了救济粮而已，其他更深刻的真相，他们一无所知。

但是，如果风常义坚持要揭露真相的话，这一切就会***，到时候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敢保证。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风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临走之前，王寿仁抛下了这句话。

风常义一宿未眠，苦苦思索这个解不开的谜题。最终，他选择了掩盖着一切。

“自那以后，我就没有真正安心过。”风常义垂下眼睛，“我做了亏心事。”

君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天灾人祸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底层百姓在受苦。

“风大人，你的选择我也不敢说是对是错，或许很多事情的决断也无法用单纯的对错来判断。”君宴缓缓说道，“站在边关将士的角度之上，你的选择拯救了无数士兵的性命；但是站在灾民的角度，也同时害死了无数百姓。”

“这一场瘟疫，就是当年之事的报应。只是这报应应该冲着我来，而不是百姓啊。”风常义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风大人，就算你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是比你更该死的大有人在。当年之事，如果不是王寿仁想要在粮食转卖之中赚取差价，又何必如此迂回？他如果真有心救济边关将士，就应该直接上书朝廷回绝那一批救济粮。”君宴严肃地说道，“他这么说不过是他冠冕堂皇的粉饰之语。”

“这个大理寺卿，我做的也是味同嚼蜡，还不如挂冠而去。”风常义苦笑一声。

“风大人不可如此，还请千万振作。朝廷之上还有奸人未除，还需要你继续秉公执法，你可不能再灰心丧气下去了。”君宴面色凝重，“如果你觉得你当年做错了，现在就更应该做好大理寺卿一职。朝廷的法度还需要你来捍卫，如果你不在了，奸人横行却无人制止，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风常义苦笑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方才叹息道：“能将这些话都说出来，我便觉得似乎得到了解脱。但是也知道这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在灾难中死去的人们，都使我的手上沾满了洗不掉的鲜血。”

“大人，人活着一世，总有些两难抉择，只不过你的抉择尤为艰难罢了。无论选了哪一个，之后都不能保证绝对不后悔。每一个选择都会带来伤害，如果你因为这份伤害而觉得愧疚，那就只有用余生尽力去弥补。”君宴站了起来，“大人，能够直面自己的错误并且不断改正，也是一种无畏啊。”

风常义仿佛痴了一般，呆呆的回想着君宴的话语。

君宴见此次见面目的已经达到，便自己先退出了雅间，留下给风常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好好收拾心情。他期盼风常义能重新回到那个铁面无私，刚直不阿的大理寺卿，而不是被沉重的往事束缚了手脚，从此一蹶不振。

与风常义的谈话，带给君宴的冲击也是不小。他设想过很多风常义这么做的理由，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答案。说实话，就算让他自己来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全国的粮食都很紧张，边关也十分需要粮食。救济了一方，另一方就注定要受苦，谁又该是被牺牲的那个呢？

君宴回到府中之后连饭都没有吃，便坐在书房之中沉思。

殷轻羽闻讯来看他的时候，正巧碰上长姻在门口，捧着一个食盒。长姻见到殷轻羽，眼睛一亮，急忙跑过来，将食盒递给她。随后，她匆匆拿出一张纸，草草写给殷轻羽看。

“王爷没有吃东西，我做了点心，请王妃带进去给他吧。请王妃劝劝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