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收了那股浆液的“球体”，它急剧变化着，看起来膨胀到爆裂的极点似乎用不了多少时间。

“该死的……我动不了了……这些液体太黏了……”奥斯西时这么叫着，视野中的他和纳兰亭一样，都被脚下的浆液粘住。

黑色的浆液顺着他们的双脚正在慢慢朝上攀爬，仿佛是从地下长出来的黑色藤蔓，将他们束缚住。

“别挣扎，会加速它们的流动，待着别动就没问题。”纳兰亭似乎是了解这些浆液，所以她有恃无恐。

“您知道这是什么……”

“是。”纳兰亭的回应很简洁。

“我很想知道是不是您把它们放进来的……”奥斯西时这么发问，他的这个疑问，我也有。

“没错。”她继续回答，很干脆，且毫不回避。

也许她认为根本不需要回避。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奥斯西时不停地摇头，他看起来很抓狂，“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们费了很大的气力，说服了阿道夫他们，让那些十足的混蛋把这个地方交给我们，十几年都在找寻它，研究它，现在已经有了起色，不是么？我们用它做出了很多的东西，也是靠了那些东西，他们才会源源不断地给我们提供实验的设备和资源……”

纳兰亭没有回答奥斯西时，她或许认为没有回答奥斯西时的必要。

除了现在的她说话很简短这一点，在我看来她和未来纳兰亭独断专行的一面几乎完全一样。

“您不能就这么一句‘没原因’就打发了我……”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纳兰亭的身体就受到了冲击。

冲击来自奥斯西时手中的激光设备，纳兰亭被那束激光冲击到了实验空间的另一侧。

并且冲击的声响不仅仅只有一下。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又像是金属移动的动静，我没法去看，视野都在纳兰亭这边。

摇晃了几下的视野中，出现的是纳兰亭上下身中间的腰腹位置出现的一个很大的圆洞，她的身体被那道冲击打穿，在我看来应该说是被打断了。

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从没想过奥斯西时会那么早就对纳兰亭出手，也没料到纳兰亭会这么容易就被打中。

虽然他们的双脚都被束缚住了，但我觉得她至少会有躲避的趋势或者动作，可她没有。

纳兰亭就像是个靶子一样，被奥斯西时射中。

更加让我惊讶的是，我的视野居然没有消失，纳兰亭这时的视野是在看着奥斯西时的。

这样她都还有意识，我觉得如果要论“怪物”的程度的话，纳兰亭似乎并不输给这个空间内，正在疯狂膨胀的“肿瘤”。

“该死的……”奥斯西时叫骂了一句，然后从一个快坍塌完全的空洞中挤了出来，他朝我们这边走来。

在走过来纳兰亭这边的同时，我还注意到奥斯西时正在给自己注射着绿色的针剂。除了“极乐弥留”外，我想不出还有另外一种绿色的针剂会被他们撞在针筒内，还能这么有效果。

奥斯西时给自己注射完之后，他的精神看上去变得非常亢奋。

他好像受了伤，浆液中的“虫子”之类的还有部分是在攻击他，但沾到他身上的黑浆液很快掉落，那些将要朝他靠拢的部分，又被他用手里的激光设备，割断并且驱逐后逃离了奥斯西时附近。

但不知是不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还是他手里的激光设备的缘故。

后来再靠近奥斯西时的那股浆液，仿佛是有意识一样主动绕开了奥斯西时，针剂又或者激光设备，它们看起来像是对那些浆液有抑制作用一样。

在这之后，浆液渐渐远离了奥斯西时和纳兰亭这边，最终全数涌进了那个“肿瘤”一般的“毛线球体”内。

“您太让我失望了，因为您，我不得已用掉了一大半的储存射线，现在连安全屋的通道都塌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面对着纳兰亭抱怨了一句，然后朝着地面上设备的残渣，恶狠狠地踢了一脚。

“看看这个令人作呕的怪物，也许从里面跳出一个超级蟑螂呢，把这里都啃掉，然后人类就灭亡了……”奥斯西时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我们的，他把手里的激光设备瞄准了那个“毛线球体”。

那个“毛线球体”已经膨胀得不像话，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它随时都可能会爆裂。

或许就在下一秒，我因此而紧张。

也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我和纳兰亭的共同视野开始变得逐渐模糊，原来伤势并不是像我想的一样，对她不起作用，而是延缓了她这个身体死亡的时间。

我认为她绝对会死，至少是这具身体。

“乌鲁……停手……”纳兰亭居然还能发出声音，虽然这么说出来的感觉是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奥斯西时听到之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他猛地回头，把那个激光设备瞄准了纳兰亭。

“老天……你竟然还没死么？”奥斯西时说着再次靠近纳兰亭这边，他对纳兰亭不再用敬称，“你可真是个怪物……”

“怪物”这样的说法，奥斯西时和我想的差不多。

“我认为你刚刚应该死了……”他摇着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原来他刚刚看到躺着没动的纳兰亭，是以为她已经死了。

现在其实距离死亡并不远，我觉得纳兰亭并不能再支撑多久，她也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没有气力再说多余的话。

我不知道纳兰亭还有多少身体可用，但目前的这个身体注定要完蛋。我因此意识到一点，未来的纳兰亭可能也只是她其中一个身体。

“你很独特……”奥斯西时这时放低了激光设备瞄准的管口，他继续这么说道，“普通人的身体被这个打中，当场就得死，可是瞧瞧……你还能眨眼睛……你的身体和我的，我现在知道了，其实没什么区别，我们都在用你的那种药剂，不过……我感谢它，是它让我变得年轻，我不是生物学家，还不清楚那药剂，它是什么成分，又是怎么做到的，当然，以后我一定能知道……我几乎快知道了你所有的一切！你这该死的如果不把它们放进来捣乱的话，我仍然是你的好仆人，你喜欢这个称呼么？是的，我是你的仆人……也许我还能继续自愿地追随你几年……”

奥斯西时觉得他已经看透了纳兰亭的伎俩，不过我觉得他并没有。

因为他和我一样，根本不清楚“极乐弥留”是什么，更不用说纳兰亭做这些事情的动机。

“我尊敬您……之前一直都是，”奥斯西时瞄准了纳兰亭，似乎是下决心再来一次，把纳兰亭轰碎。

他对纳兰亭又改成了敬称，可能是出于对死人的尊敬，他继续说道，“可您这么做，我觉得已经毁了我们的研究……瞧瞧它，是在等什么么……你还能说话么？告诉我，它在等什么？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奥斯西时说的是那个“毛线般缠搅在一起的球体”。

“我在问你话呢？”

我的视野越来越窄，我觉得纳兰亭已经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这时四周传来一阵颤动，如同地震一般。

我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奥斯西时大概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不对……不对……你的骑士呢？”奥斯西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旋转着身体，把他手里的激光设备瞄准着四周，他在找“吉维尔”，“那个该死的乡下佬呢？是不是会开着那该死的钻头来这里？”

“如果要来的话，那最好不过了……听着，让他快点来吧，我不能随意再用激光射线，它的威力太大了，这里的结构已经快支撑不住，想出去只有从我们地下更深的地方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对吧？！”

奥斯西时说着又靠近纳兰亭。

“他会来的吧……对么？来救你！”

“不……”

“为什么？！那个打孔的家伙不来救你？！像雪崩那次、像我们找到‘它’的那几次，从地下钻出来，带我们离开，不是么？他都是这么干的……”他这么叫喊着，他在纳兰亭身旁伪装成听话跟班一样的人设已经瞬间崩塌。

这完全改变了他之前在我眼中的形象。

奥斯西时之前跟我绕了一大堆的弯子，就想百分百确定“我”不是纳兰亭，尽管他自己说他能看见灵魂的颜色，但他还是用了很多话在试探我，这说明奥斯西时是个很谨慎的人。

我现在开始觉得酒鬼状态的奥斯西时，可能是在对所有人伪装，包括他对玛丽亚的感情。

那虽然可能是真的，但是也被他拿来掩藏了他的真实面目。

奥斯西时想要成为一种特殊的“存在”，即便他能变得和纳兰亭一样的“特别”，他也不会满足于此。

而且他已经表露过他的野心。

“你灵魂的模样很特别，老实说，那是我见过的唯一的蓝色，美极了……现在仍然是，”奥斯西时看着纳兰亭，他说起了纳兰亭的灵魂颜色，“我早就知道你是‘玛琳小姐’对么？我知道这个的，你其实还有许多备用的身体，所以被我打穿了也无所谓，不是么？”

“可耻的怪物，你这是在作弊！上帝如果不惩罚这种行为，那么我也应该和你一样！我会找到你所有的身体，我发誓我会将它们都收进我的实验仓库，我会的！比你更接近上帝。”

奥斯西时表现得气急败坏，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酒鬼小老头，脾气暴躁。

我的视野这时变得更加模糊，纳兰亭快要完了，我这么想着。

“不……你别想这么离开……”奥斯西时这么说着，我的视野中紧接着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很快我的视野又逐渐清晰了回来，因为纳兰亭的视野又能活动了起来。

“瞧……你又回来了，只要我保持这个身体的活力，你就没法逃走，是吧！我猜的没错！”奥斯西时这么说道。

我注意到他手里的针剂，意识到他刚刚给纳兰亭的这个身体注射了“极乐弥留”。

这注定只是昙花一现，那并不能让纳兰亭恢复如初，充其量只是让她短暂地回复了视野，能再多看几眼周围。

仅此而已。

“如果你的钻头骑士不来，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我需要他赶在这东西之前，”奥斯西时看向“毛线球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靠它把这里挖出一个大洞，就像你的钻头骑士一样，”奥斯西时说着拔掉了激光设备上的连接线，换上了另外几根，“我等不及看它的表演了，我要把它变成我的奴隶……听命于我的，我的钻头骑士！”

“不……”纳兰亭简单地吐出了这个字，她可能说不了什么别的。

但她仍然想阻止奥斯西时，我意识到纳兰亭即便有别的身体，可能也不会立刻出现在这里。

从刚刚奥斯西时说的“崩塌”来看，这里是一个地下，我不知道这里有多深，但可能要进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我现在大概知道了她所用的身体都是注射过“极乐弥留”的人类，从体魄上来说，最多只是一个强化了身体的人类。

纳兰亭并不是超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上天下地般的能耐。如果要出现在这里的，绝不是也不可能是“仿佛可以摆着超人姿势，从泥土石壁中闪亮登场”的纳兰亭，吉维尔和那个大钻头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要比我吐槽的大得多。

“乌鲁……”

在我看来她即便能回光返照几秒钟，也会因为严重失血，而神志不清。

纳兰亭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用这等残破的身体，竟然还能叫出奥斯西时的名字。

不过她是阻止不了奥斯西时的，因为现在的身体连眨个眼都显得费力。

但视野虽然正再次变小，仍旧还能维持一些。

那道激光准确地打中了目标，激光设备产生的后挫力不小。

我就看到奥西斯时的身体朝后退了几步，然后整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个跟头。

而已经吸收了所有浆液的“毛线圆球体”，被这束激光打出一个圆坑。

露出了里面鲜红色的褶皱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