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丫头,等着三哥
岳行川与亲娘商定好回去的事之后,两人便打定主意当夜就走。六子他们跟了岳行川南征北战多年,好容易有个安稳日子,就不再打扰他们了。
然而母子俩半夜里刚一出门,便瞧见六子他们早就收拾妥当站在门口候着了。
“三爷,属下都知道了。韩小姐为了咱们受了那么大委屈,这人情,我们不能不还!”
“回去吧。我跟娘去岳扬笙那,不去找邵弈北拼命。”
六子他们没想到岳行川竟会要去找岳扬笙,愣了愣之后,还是决定跟从他一起回去。岳行川劝了几句见没效果,便也不再强求。
一行人星夜兼程,只在照顾着白海棠身子的时候略作休息。终于,回到了岳扬笙秘密基地。
瞧见岳行川回来,岳扬笙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然而还没等他挖苦几句岳行川,那个当日敢对他开枪的人,竟二话不说跪在自己面前。
“属下以下犯上,听凭司令发落!”
错愕的岳扬笙瞧了眼站在岳行川后面,蜷缩着脖子瑟瑟发抖,根本不敢看自己一眼的白海棠,冷笑了两声。
“快起来,我一个落魄司令,可不敢受你这大礼。北军的军营你都能说来就来说去就去,那么大的本事,跪在我跟前,这不折煞我了么。”
他冷嘲热讽地回过身子,不打算再理会岳行川。却在这时,听到身后“咚咚咚”三声沉闷有力的声音,岳行川的声音在背后传来:“爹,儿子错了!”
岳扬笙的身子顿了顿,又听到白海棠嘤嘤的啜泣声传来。他回过身子,肃穆的盯着岳行川。
“错了?你还知道错?”
岳行川垂目,跪在那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面色艰难地略抬头看着岳扬笙,又低下头去:“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儿子到如今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明白若没了父亲的赏识,不过是一条狗,任人宰割。”他说完又重重叩了头:“求父亲原谅逆子!”
岳扬笙阖起眼睛,飞速的计较着。他的大太太见此,便亲自去安顿吓得几乎快要犯病的白海棠。片刻之后,岳扬笙睁开眼睛,露出牙齿笑了。
“小瘪三,你今儿来,不是认错这么简单吧。”
伏在地上的人略微一顿,继而抬起身子:“求父亲借兵救人!”
“呵呵”,老谋深算的眼睛终于流露出满意安心的神色,岳扬笙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岳行川:“凭什么?”
“凭我今生唯父命是从!”
“不嫌弃我把你当狗了?”
岳行川怔了怔,苦涩地摇了摇头。
“好!”岳扬笙一拍椅子站了起来来,走到岳行川跟前,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念在你把你娘接回来的孝心上,我饶了你。看在你受了那么多皮肉之苦也没把老子卖了的份上,准你滚回来!”
“谢父亲!”岳行川郑重地跪在他面前,深深磕了个头。
待岳行川出了屋子,岳行豪坐在轮椅上被大太太推了出来。岳扬笙见他来了,脸色都暖了几分。
“爹,您同意行川回来了!”
岳扬笙看着钟爱的大儿子,无奈地点了点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小瘪三虽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眼下,当真是离不了他。”
“三弟是有雄才大略的人,一定可以助父亲重振山河!”
岳扬笙笑了,慈爱地拍了拍岳行豪的肩膀。“若说雄才大略,还是靠你。豪儿,此番若没有你的部署,爹就真的兵败如山,绝无重振的可能了。”
岳行豪笑笑,那笑里,有道不尽的苦涩。
而顺利回到裕军的岳行川,很快便将军务整顿肃清,散乱无须的军心归拢重建,并着手详细筹谋去江海市救人的计划。
岳扬笙看在眼里,由着他折腾也没多管多问。他有更重要,更隐秘的事情要做。
韩梓珺栖身的地方不难查,没费多少功夫便摸了清楚。岳行川懂得,这是邵弈北故意放给他的消息,更知道那片山上,已经被邵弈北做好了重重布置,就等他来自投罗网。
可是邵弈北到底是小看了岳行川呀,这两个曾经有过短暂的同窗之谊,在边城歌舞酒色好不快乐的两个人,为了深爱的同一个女人,终于走到了决战的前沿。
岳行川看着桌上的地形图,深深吸了口气,喃喃着:“丫头,等着三哥!”
***
自打邵弈北见到韩梓珺之后,那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将他堵在心里的墙,一下就炸塌了去。
他每每想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在雨后的深山里,独坐在小桌前默默吟诵着对他无尽的相思,就乐得合不拢嘴,睡不着觉。
于是,便从打着“带医生去瞧她身子”、“送信”等借口隔三差五去看她,告慰相思之情。
这日邵弈北刚到山下,正碰见杨铭背着医药箱下山。心情甚佳的邵弈北笑容满面地朝杨铭打了招呼:“梓珺今日如何?”
“风寒略好了些,但身子还是弱些。加上这几日天气转凉,山上饮水偏硬,吃的蔬菜瓜果也是寒凉居多,导致肠胃有些不好,故而吃不下饭、恶心。我拟了方子,这就去药房抓药。”
杨铭还是那副懒得跟邵弈北多说一个字的架势,邵弈北倒是早就习惯了。难得能有个当真关心韩梓珺,并且让那个倔脾气的小人听话的医生,态度恶劣便恶劣吧。
他没多想,谢了杨铭两句,便拎着带来的点心上山去了。
见了韩梓珺,才懂了杨铭跟他说的那番话所言非虚。韩子君的气色很差,脸色苍白,眼底还有掩不住的青色,显然是很久都没睡好了。
邵弈北早学会了不跟她正面交锋,叫来老妈子,便问她的情况。老妈子一脸愁苦:
“司令,小姐的病,都在心里。她这连着好几日都没睡好了。有时好容易睡下,又净做恶梦。醒了,就再不睡了。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的!您看,要不要换个她信得过的,能说上话的人照顾?”
邵弈北冷笑了两声,打赏了她几枚大洋。让她安生照顾人,别想东想西的。言毕,就回了屋里,将韩梓珺手里拿的书一抽,打横抱着人就往床上走。
“你干嘛!”韩梓珺吓得花容失色,被邵弈北一放在床上,就缩到了墙根。
邵弈北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看着她,仿若回到了当年的边城,那个白衣绿裙的少女,蜷缩在床跟泫然欲泣又故作坚强镇定的问他要干什么。
他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温软深沉,这种情绪感染了韩梓珺,两人遥遥望着,都彼此沉默下来。
“梓珺,对不起。”邵弈北打破了沉寂,饱含着种种复杂情绪,深深看进韩梓珺心里。
她摇摇头,身体放松,不再警惕,低垂着眼眸苦涩的回答他:“弈北,是我负了你。”
邵弈北叹了口气,坐在床沿。“不怪你,若没有岳行川,你是不是已经远走高飞了?”
韩梓珺被戳中心事,霍然看着邵弈北。这表情看在邵弈北眼里,有唇边散出了无奈的酸楚。
“梓珺,谢谢你替我做了我这辈子最两难的决定。可恨我到底还是让你失望了。”
他们默契的各自沉默着,过了一会,韩梓珺轻轻拉住他的手。邵弈北顺势看向她,看见她脸上那抹让他羞愧难耐的安慰的笑。他伸手用手掌抱住她白皙瘦削的面颊,不舍的用拇指度轻轻来回摩搓着。
“谢谢你选择留在我身边。”
两行泪在她眼角垂落,邵弈北欺身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畔小声唤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们和衣躺在床上,韩梓珺躺在邵弈北怀里枕着他的手臂,两人没说什么,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躺在一起。
许是邵弈北熟悉的味道安慰了忧虑过多的神思,又或许是今日彼此的宽容让那颗谨小慎微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韩梓珺没多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与邵弈北牵手走在层林尽染的山涧,有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斑驳的地面。邵弈北轻轻笑着,满目的宠溺让她的心仿若在云端一般轻快。
他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过她隆起的腹部,蹲在地上,对着她的肚子一声声说着令她忍俊不禁的话。
她梦到她们的孩子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儿,邵弈北将她高高举在秋日的阳光下,一圈圈的转着身子,逗得他们的女儿咯咯大笑。待他累了,将女儿抱在怀里,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对父女的自己相视而笑。
她正满心欢喜,享受着这世间最美最温情的一切,却忽然间,瞧见霍东珠牵着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他看到他们的女儿,便立刻挣脱开妈妈的怀抱跑过来将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推倒在地。
韩梓珺慌忙要去扶她,却被霍东珠骤然甩了一巴掌。她看着她,眼底有让她惊骇地憎恨,咒骂她不知羞耻,抢了她的丈夫,害他的儿子没有父亲疼爱。
她忙乱中去找邵弈北,却寻不到他的身影。见她如此惊惶,霍东珠笑了,笑的前仰后合。她拿出一把枪,对着她的女儿,憎恨的咒骂着让这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再也不能干扰她的生活,动手,开了扳机。
韩梓珺哭喊着霍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黑暗。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明白那是一场噩梦,下意识去寻找邵弈北时,发现邵弈北已经走了。身边的位子早已经没了温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