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救救三爷
邵振邦说的没错。
这天下被战火被分裂折磨的已经满目疮痍了。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那些没了丈夫、失了儿子的女人们,早该有个太平日子,早该安静的有个家了。
可为何这一切要她一个女人来背负?她不过是爱了一个同样爱着自己的男人,只不过恰巧这个男人有个权倾天下的父亲,有个谋定天下的头脑。
她的爱,就那么不能被这天下所容吗?
她想邵弈北,发了疯的想他。可笑就在今天,得知陶远清与小七渊源的自己还跟孙怡大放厥词说什么“不稀罕”,这才过了多久,就因这份得不到的“不稀罕”,落寞到这种程度!
可她不敢回去,不敢见他呀!邵振邦太了解邵弈北,也太了解自己了。
且不说邵振邦绝不会让邵弈北今夜有丝毫“闲暇”在家里陪她,假使她韩梓珺今日红肿着眼睛真的见着了邵弈北,明天,邵弈北就能带着她把司令部掀个底朝天。
冲冠一怒为红颜,被传唱的是那冲冠的男人,而被前万人唾弃,造成无数白骨累累的罪魁祸首之名,终归只会落在那个毫无招架之力的“红颜”身上。
韩梓珺看着手里的那封手函,哭着哭着,终于笑了。笑这生活太过荒诞,笑她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笑她今生,再无所念。
“姐姐,你哭了吗?”童稚的声音将沉浸在悲痛中的人回过一丝精神。韩梓珺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跟自己说话的小女孩,摇了摇头。
“姐姐没哭,姐姐眼睛疼。”
小女孩将自己小小的手帕交给她,瓮声瓮气的告诉她:“我娘说眼睛疼不能用手揉,给你收卷擦。”
韩梓珺接过孩子的手绢,那带着孩童香气的手绢让她心底什么被悲痛覆盖的情绪渐渐萌芽。然而还没等她想起这情绪是什么,便见小女孩摊开小小的手掌,露出一枚珍珠卡子。
“姐姐,有个叔叔说,你掉了这个。让我还给你。”
韩梓珺讶异地看着女孩手中的那枚她曾佩戴多年却在边城不慎丢失的卡子,顺着女孩的手指望向江畔那道幽闭的胡同。
韩梓珺身为北军情报处秘书长,自然晓得来人不凡。能将她遗落的卡子在这会子由一个孩子传递来,一方面是要她亲自会会来人,另一方面,也在有意无意表达自己没有恶意?
她已非当日的莽撞少女,懂得自己此刻极为危险。但鬼使神差的,她就是想要去看个究竟。或许是陶远清的死与今日邵振邦的话给了她莫大的刺激,让她试图以这种方式宣泄心底的郁结。
于是她在口袋里拿出一块随身带着补充体力用的巧克力打发走孩子,再确认四下没有人之后,一步步走了过去。
皮靴在幽闭的胡同铺设的青石地面上没踏多远,边有人在她身后初现,用枪抵住了她的后背。
“韩小姐,得罪了。”
说着,便有人用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韩梓珺任由他们做了,并出乎意料地说了句:“我只有一把佩枪,你们若不放心我就自己除了。搜身就免了吧。”
片刻的沉寂之后,一个男生应了一声,“韩小姐好胆识,我们信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眼睛看不见,单凭脚步声,韩梓珺推测来人大约五六个。脚步整齐有力毫不拖沓,想来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北军的士兵不敢绑了自己;景军与北军联姻在即,更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数来算去,便只有裕军了。而裕军中就凭这么几个人,不知道跟了自己多少天之后挑在这个时候绑了自己,便只有一个原因了。
想明了,便不慌了。韩梓珺随着几个人在胡同里蜿蜒徘徊了很久,终于进了一间僻静的屋子。从房间的霉味判断,大抵是间废弃的仓库吧。
没人,没钱,没势力,韩梓珺已经知道这些人奈何不了自己,心里的从容变更浓了几分。
果然进去之后,那人便对韩梓珺说:“韩小姐,劳烦将佩枪除了放在桌上。我们哥几个不想为难您。”
韩梓珺的手都没被捆,立刻顺从地将佩枪除了放在桌上。跟着便有人将她的眼罩除了。
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之后,韩梓珺看清了绑架自己的人。果然五个人,穿着便衣,但从气势上看去,定是军人无疑。
“现在告诉我你们请我来的目的吧,还有,这枚卡子,你们哪来的?”韩梓珺淡定从容,不卑不亢反客为主的态度,令跟了岳行川那么久的众人一下子便心生敬佩。
六子最先发声,“韩小姐果然好胆识,不枉我们三爷对您一片苦心。”
听他这么说,韩梓珺下意识便蹙了娥眉,目光也带了几分鄙夷。“别废话,有什么说什么吧!”
“韩小姐,您既然认识这枚卡子,请问您知道它的来路吗?”
韩梓珺挑眉,这帮人果然有备而来,可她没弄明白这卡子跟岳行川有什么关系?当下便没做声,等着那人自己说。
见韩梓珺不搭腔,六子心底又是一叹,语气又敬了三分:“韩小姐,若我没所错的话,您这枚卡子,是您幼时在宁城,一位自称‘三哥’的少年送给您的,对吗?”
韩梓珺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六子,目光巡查过屋内站着都保持着军人仪态的众人,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六子自怀里掏出一张相片,恭敬地递到她跟前:“韩小姐,您看,那位‘三哥’,可是这相片上的人?”
韩梓珺没伸手,目光落在六子双手捏着的相片上,待细细看明相片上那少年的相貌时,瞬间觉得耳畔有什么炸了开,震得她头晕目眩。
六子却没有停住:“韩小姐,这是我们三爷十六岁时的相片。虽然跟那时的他跟与您相遇时长了几岁,但隐约还是能看到当年的样子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韩梓珺直接呵斥道。
“韩小姐!”六子说着,竟然屈膝跪在她跟前,连带着其他四人也齐齐跪了下来,唬的韩梓珺骤然站起身子,摸过了桌上的佩枪。
“求韩小姐救救我们三爷!”众人齐声哀求,韩梓珺看着他们,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始终觉得这太过荒诞,拒绝相信。
“你们三爷,到底是谁,凭什么让我救他!”
“我们三爷,就是您的那位‘三哥’,就是如今关在秘密监狱里受尽苦刑朝不保夕的岳行川啊!”
“胡说!”韩梓珺愤愤地用枪对准了六子。“是谁派你们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跟我胡言乱语,真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六子骤然抬起头,扒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的皮肤,后面的四人也同样将胸膛暴露在韩梓珺的枪下。
“韩小姐,若非走投无路,您觉得我们几个会冒着这么大风险把您尊尊敬敬的请到这,跟您说这些吗?您若觉得我们对您有敌意,就尽管开枪吧!可能不能请您听我们把话说完?”
“三爷牺牲自己让苏木放了我们跟夫人,临走前将这枚卡子还给夫人。韩小姐,这枚卡子,是我们夫人的首饰。是她给了三爷,让三爷送给心仪的女子的!”
“当年您在宁城不嫁邵弈北,在韩府门前跪了一夜,我们三爷就在车里陪了您一夜。您被逐出韩家,晕倒在街头,是我们三爷把您带回住处,衣不解带的守着您,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又送您去的医院。”
“在边城,您不肯跟邵弈北回江北,是我们三爷费尽心思不着痕迹的给您安排了教会的工作,暗地保护您,不让您受一丁点伤害。方翰森要带您去宣城,也是我们三爷一路派人便衣护送,直到您在江北稳定下来,都没放松一丁点警惕。”
“您被刘昇竮那混蛋绑了,方翰森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乱碰,还是我们三爷不惜冒着暴露线人的风险给他指的明路。”
“甚至在这次你们南下作战,三爷明明都布置好了*,要让你们的突击队有的来没得回,却在听说您在突击队里之后,连夜撤了所有的防御……!”
“韩小姐,我们三爷知道您与他身份尴尬,怕您委屈,不能正大光明的娶您,可他对您的心,丝毫不必邵弈北少一分一毫!”
“这么些年来我们三爷不曾婚娶甚至不近女色,虽然他不曾说,可我们弟兄都知道,是因为他心里只有您一个,容不下其他人!”
“就连这次被北军抓住,也是因为他宁死不肯同意属下们请了您来,用您交换夫人啊!”
“韩小姐,我们兄弟五个给您磕头了,求您看在咱们三爷当年送您发卡,这些年来影子一样守着您护着您的份上,救他一命吧!”
六子哭着说完,带着弟兄们一起朝韩梓珺深深磕了三个响头。抬首时,众人额头都有血迹渗出。
韩梓珺听着他们一句比一句更令她心惊的话,看着他们额前越发红艳的鲜血,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岳行川怎么会是三哥?三哥怎么会是岳行川?这些年,他怎么会费了那么多心思暗中保护自己?这次南征,他怎么会为了自己丢了那一个又一个城池?
怎么能是因为自己,身、陷、囹、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