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姐看向邵弈北，见邵弈北对他点了点头，便起身领白商陆离开。

客厅里，仅剩下邵弈北跟陶远清二人，沉默以对。

终于邵弈北手指敲了下沙发扶手，轻声的问陶远清，“远清，你好吗？”

陶远清抬头，眼睛已然晶莹，哽咽道，“好”。

邵弈北疼惜的看着越发瘦削的陶远清，才多久，本来圆润的脸颊已经塌了下去，神色间全然没有新婚的幸福愉悦。他叹了口气，“好你跟他到这来？”

陶远清垂首落泪，一言不发。邵弈北又叹了口气。“远清，你我之间还是坦诚些吧。他对你不好，只要你点头，我立刻还你自由。”

陶远清忙拭去泪水，对邵弈北连连摆手，哽咽着说：“弈北你别伤害他。他对我很好，真的，是我，是我……”

“罢了。”邵弈北见此也不好再追问，待她平复了情绪，才试探性问她是不是有事找自己。陶远清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迟疑着点了点头。

“懂了。”邵弈北唤来下人，“跟琳姐说一声，让她陪陶小姐聊会。白老板回来请他来我书房。”

“弈北……”陶远清看着邵弈北站起身来，怔怔唤了一声。邵弈北对她笑笑，小声说了句“没事”，便径直回了书房。

一番攀谈，邵弈北得知白商陆祖传经营绸缎生意，前清的时候在江北也小有名气。传到他这一辈，虽然祖上的家产没有丢失，但生意上，已大不如前。

白商陆来宣城几年了，本想借着宣城的人脉振兴祖业。但这乱世里，百姓求个温饱安稳已经不易。

绫罗绸缎一类，内有韩家这样的大家族垄断着高档商品的销售，外有西洋印花布物美价廉，他的小绸缎庄一无财势二无出类拔萃的产品，经营几年，仅能维持收支平衡。

如今娶了妻子，便打算关了宣城的店面，回家乡经营祖产。

邵弈北靠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白商陆，沉吟片刻，问他，“你可知道我跟远清的关系？”

白商陆满心期待着邵弈北给他什么好处，全然没料到他这一句，顿时有些傻眼，过了一会才讪讪地点了点头。

邵弈北笑了，意味不明的又问，“知道，还娶她？”

白商陆心里一个激灵，忐忑地看向邵弈北。他知道邵弈北的风流名声，不久前他为了韩梓珺，能几乎把命都搭上，而自己如今娶了他的女人……

冷汗不觉间已经爬满了白商陆的额头。他彼时娶陶远清，是因为邵弈北“死了”，若早知他还活着，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动他的女人的！暗道今日来这，确实失算了！

然还未等白商陆想出对策，邵弈北催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白先生，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白商陆的眼中不觉间闪过几分怨恨。他迎着邵弈北明别不定的目光，第一次，卸掉了虚伪的笑。

“邵军长是在怪我娶了她，要跟我过不去吗？”

邵弈北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是如何，不是又怎样？白先生，是你主动来找我难堪的。”

白商陆恨恨地笑了。“陶远清瞎了眼，没名没分跟了你这么久。当年的她那么青春明媚，我见她第一眼就爱上她了。可没等我找到门路追求她，她就成了你的人。

一晃两年，她为了你名誉扫地，被赶出家门，你倒好，死了，还要她为你没名没分地守寡？一会死一会活，若真在乎她，那韩梓珺又算怎么回事！”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邵弈北冷眼挑眉睥睨着白商陆，杀气腾腾。

深秋的季节，白商陆的后背已经布满了冷汗。今日他不该坚持来这，到底是高估了陶远清在邵弈北心里的分量，以为看在陶远清的面子上，怎么都能捞点好处为下半生所用。哪知道……

白商陆只求邵弈北多少能顾忌陶远清的脸面别在这把他崩了，兴许回头还能捡一条命。

却在这时，邵弈北阴冷的脸毫无征兆的突然放晴，犀利的眼睛噙着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远清没嫁错人。白商陆，不错，不错。”

白商陆骇然地看着邵弈北，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邵弈北大笔一挥，给了他一张纸。“这是北军的军备采购处电话。我会跟他们说，今后采购军备布匹的时候，给你一份单子。”

“……邵……”

白商陆还没说完，便被邵弈北打断，“好好待远清，不然，后果你懂得。”

白商陆喜不自胜地拿了邵弈北的亲笔字条，连连道谢出了书房。

楼下琳姐跟陶远清正聊着天，不知说了什么，陶远清脸上带着明显的泪痕。见白商陆来了，陶远清慌忙拭去眼泪，然而白商陆恍然未见一般，牵着陶远清的手，满目欢喜。

琳姐见邵弈北未同来，便客套地请白商陆再坐会，一起用晚饭。白商陆被邵弈北又吓又惊地生怕他改了主意，一分钟都不愿多待，推脱着不便打扰便拉着陶远清走了。

车子绝尘而去，正与韩梓珺的人力车擦肩而过。

“有客人？”韩梓珺见琳姐在门口，便顺口问了句。哪知琳姐眼前划过一抹泪痕，赶忙用手捂着擦了，还笑着说迷了眼睛。韩梓珺一怔，也没再多问。

回到房间，韩梓珺洗过手，木香已经端来热茶放在桌上。“木香，今天有客人来吗？”

木香犹豫片刻，小声说白老板跟陶小姐刚走。韩梓珺想了一会才明白陶小姐是哪位，心里骤然一沉，说不出的滋味。

恍然想起几日没见木莲了，又顺口问了句木莲的身子怎么样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木香又犹豫了，这次，却没回答。

“木莲怎么了？”见木香这幅表情，韩梓珺不由得紧张起来。然木香除了头垂的更低些，始终没说一个字。

“木香，你怎么了，木莲出什么事了吗？”

“韩小姐，我……”

“木香，没事了，下去吧。”

韩梓珺循声望去，邵弈北板着脸正站在门口。木香如梦大赦，赶忙退了下去。

邵弈北长腿三两步跨到韩梓珺身边，四目相对，发觉彼此都有心事。

“木莲怎么了？”

“房子怎么样？”

两人同时发声，又同时沉默。气氛隐隐有些尴尬。

依旧是邵弈北打破僵局，“木莲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罚她禁闭一个月。”

“她说了什么？”

邵弈北却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韩梓珺努力回忆最后一次见木莲时她的话，想起那日，木莲问她为什么要逃婚，心里又蓦地一沉，也跟着沉默了。

可笑吗，之前还跟方翰森信誓旦旦说自己多么满足幸福，不在乎旁人的目光非议。回到这个她认定温暖幸福的地方，却一进门，就被现实狠狠扇了耳光。

跟邵弈北确定关系之后，韩梓珺头一次觉得有些委屈了。她低着头，反省自己怎么了，却没等理出个头绪，已经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梓珺，别搬走好吗，我舍不得你。”温软的耳语呢喃在耳畔，韩梓珺想起方才琳姐欲盖弥彰的眼泪，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

邵弈北没察觉，依旧交颈抵着她的肩膀，贪恋的呼吸着她的味道，将怀抱收的又紧了些“答应我好吗，梓珺。”

许久未等到韩梓珺的回复，邵弈北才轻轻松开怀抱，把人拉到身前。哪知方才还好好的人，这会竟氤氲了眼睛。

“怎么了？”

韩梓珺缄默了一会，问邵弈北今天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邵弈北轻笑着拍了下她的脑门，“你啊！”说着又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远清跟白商陆刚走。我假公济私，给了白商陆北军布匹的供应权。”

韩梓珺没料到邵弈北会这么坦白，更想不到陶远清来这，竟带着目的。她从邵弈北怀里挣脱出来，抬眸看他。邵弈北不掩疲惫，抵着她的额头。

“她总跟了我那么久，权当，是给她的新婚贺礼吧。”

“邵弈北，你难过吗？”韩梓珺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问他，“从我逃婚，到陶远清嫁人。你难过吗？恨吗？”

邵弈北愣了愣，仔细想了韩梓珺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梓珺，说不难过，不恨，是骗人的。可扪心自问，你当初逃婚跟如今远清结婚，都是被我逼的。天大的事，抵不过好好活着。为了能好好活着，就恨不起来。”

这话前面韩梓珺懂得，可后面一句，却有几分迷惑。

邵弈北却没给她再发问的机会，漆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额头抵着韩梓珺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几乎碰着她的唇瓣暧昧的问她，

“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我的请求，不要搬走呢？”

韩梓珺被他羞得面颊滚烫，想要推他又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一句“放开我”才讲了个“放”字，已经被两片灼热的唇瓣牢牢含住，舌尖趁机伸了进来，攻城略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