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那被血水已经浸满了全身的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如坠无底深渊之中，再也爬不出，也落不下，一直悬在半空之中，一直往下掉，一直掉，永无止境。想到这，抱着怀里人的手，又僵硬了一分，他不敢用力，就怕触碰到那流着血的伤口，脸上是悔恨的不能再悔恨的表情，双眼就像已经长在了怀里人的身上，没有移动半点。

他不该放她离开的，不该放任她，不该因为顾虑她的感受，而什么都不管的，这一切的结果，都是他的错，他不该的，小玥儿，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放你离开。

“本主将她完好无缺的交给你，让你好好保护她，你就是这样保护的么。”毫无温度，无冷无热，空灵无物。

碧落听到质问，没有任何反驳，低着头，蜷缩在一角，不敢抬头，那样触目惊心的伤痕，就像是她心中的烙印一般，轻轻一触碰，就能让她痛疼入骨。

“你知道本主现在最想要干什么吗？本主现在恨不得杀了你，本主视若珍宝，不，珍宝比及她来，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她就是维持我活下去，那跳动的心，疼之不已，爱之不已，现在却变成这样，她身上的伤，根本就是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血流不止，残败不堪，硬生生疼死，我的小玥儿……，你是想疼死我吗。”白浠抱着已经昏厥的凌玥，泣不成声，无奈质问，开始汹汹怒意，说到后面，也变成了无边的哀绪。

只是不管他怎么说，怀里的人只是紧闭着眼，他曾经喜欢看她睡颜，可是现在就算是那拒人千里的寒冰，也想从她眼中看到，而不是这样，一动不动的脸色苍白倒在他的怀里。

蜷缩在角落里的碧落，将头深深埋在腿间，想要将这个世界隔离开，只是那一声声悲怆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又一个字一个字刻在她的心上，弥漫在整个脑海之中，全是那挥散不去的指责和质问，还有那源源不断的悔恨。

“不管小玥儿说过什么，你不用再跟来，你只会让小玥儿不断的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看在小玥儿的份上，留你一命，你自行离去吧。”无论他怎么说，如何问，她也只是一副这个样子，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

“不要……，白庄主，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我要留在主子身边……，等主子醒了，你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给，只是求你，别让我离开。”碧落现在才有了正常的反应，摇晃着脑袋，双眼盛满了惊恐，她不能离开主子身边。

“那小玥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你就这样一直跟着她的吗！你留在她的身边又有什么用，你曾经跟本主保证过什么，你都忘了吗！”白浠冷冽的声音，更是如同寒冬之中的北风，字字刺骨。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主子变成这样的，是我……”碧落眼泪一直往下掉，指甲抠进马车的木缝里，形容一道深坑。

思绪慢慢飘扬到那一天。

“碧落今天做的芙蓉羹很好吃呢。”平常总是清冷的人，此刻却嘴角挂着淡笑，却冬日的暖日还要温馨，只不过那手上的动作，却让她为之一惊，心中一冷，冷热交替，却又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主子的手中多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的瓷瓶，倒在她正端着的碗里，从瓷瓶中倒出些白色粉末，洒在芙蓉羹上，显得突兀异常，看着碗里的白色和粉色慢慢融合在一起，心里涌上一丝无奈，主子，这是不信她么？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会离开主子，随即展颜一笑，“主子喜欢就好。”

当碗已见底，正准备起身时，却听见主子开口出声。

“碧落，你不想知道我刚才往碗里放的是什么么？”主子那清冷的声音响起，猜不透话里的意思。

“既然是主子的决定，碧落不会过问。”无论主子做什么，她都不会过问，只要是主子想做的，不管是对是错。

“那么，是不是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主子又突然问着这一句话。

“是，就算是要碧落的这条命，碧落也会给主子的。”她的这条命早就是主子的，还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呵呵，我又不是阎王判官，杀人恶魔，怎么会动不动就要你的命呢，只是，碧落我要你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主子难得笑成这样，却说到后面的时候，神情又变的严肃。

意识到这件事，对于主子来说很重要，前所未有的重要，因为她从未看过主子表露过这样的神情，“主子吩咐就好，碧落一定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一定要做到。”主子再一次强调的说到。

“是，主子，碧落一定做到。”拼尽所有也要完成主子布置的任务，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接来主子说的这些话，竟然……

“几日前，我以你名义将我所做的事，都告诉了全芡挽，而她也开始有所举动，因为她开始去找端齐瑥，一定是对我所说的那些细节，一一证实，这皇宫，她只有靠端齐瑥一人，想必她应该会有所行动，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只是碧落，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插手，还要继续扮演我安排好的角色，一个恨我入骨，叛主的人。”主子的语气坚定如铁，不容任何人拒绝。

“不要，主子，我不能这么做，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被人挟持，我做不到！”就算没有背叛主子，可是让她这样袖手旁观，比背叛还要难受。

“碧落，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你怎么反悔了呢，还是你也和碧凡一样离开我？”主子几声反问，让她哑口无言，是啊，她答应过的。

“可是，主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连手中的碗都要握不住，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等不了了，我一刻都等不了了，碧落，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比死还难受啊，看着他们好好活在世上，而我元府两百多条人命惨死，那种痛日日夜夜折磨着我，那些人，死前的一幕，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

第一次，第一次看见主子这样，那样毁天灭地的痛苦，那种得不到解脱的哀恸，让她感同身受，脸上凉凉的，咸咸的，是什么？

手中的碗摔落在地，手不由伸向那床上的人，却不敢触碰，“主子……，我，答应你。”明明知道不应该答应的，可是她还是答应了，她不想看着这么痛苦的主子，却没有想到，后面的事，让使她悔恨万分。

马车停了下来，不敢耽误一秒，不管马车上只是自责的人，运起轻功，轻盈掠去，他怕那落地时候的稍大动作，会震痛怀里的人。

那快速的身影，让人以为只是一阵轻风拂过而已，那不要是浓浓的血腥味，他们都不会察觉到，有人进了庄，功力高成这样的，也只有他们的庄主了，所有人都不由担忧，庄主难道受了伤，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浓的血腥味？可是这天下又有谁能够伤的了庄主，那血一定是别人的，随即所有人也就当做是一阵风刮过。

小心翼翼将怀里人放下，满屋都是草药味，和凌玥身上的血腥味融合在一起，充斥整个药房之中。

白浠用最轻最柔的动作，将覆在凌玥身上的衣服掀开，一霎那，他想要覆灭整个世界，伸出的手，都在不停的发抖，全身根本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那层叠的伤痕，触目惊心。没有时间再多想，用内力震开她身上的衣衫，要是硬脱，只怕会牵扯到她的伤口，这个药房是他专门研究药物的地方，什么样的药，应有尽有，所有他才会径直来这，和预料的一样，内衫已经粘在了身体上，处理好这些需要用到……

房外，碧落跪在地上，双眼只是看着地上，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那晚，当她看到出现的人竟是碧凡的时候，她直想冲上前去质问，当年是谁救她出苦海，她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有哪些不是主子给的，虽然主子嘴里说不怪，可是她的心，一定，一定在滴血，当看到，全芡挽虐待主子的时候，她不敢看一眼，她怕只要一眼，就会不顾答应过主子的一切，冲了进去，将全芡挽千刀万剐，只是，当时，她为什么没有看一眼，只要一眼，主子也不会变成这个地步，她为什么要答应主子那些，就算是死，也不该答应的……

她的心，被悔恨所啃噬着，得不到任何救赎。

天色渐渐变得明亮，那压抑的让人窒息的黑色，已经消散，时间匆忙，又从烈日的白天，转换为如血的晚霞，直至，一片黑色……

那紧闭着的房门一直没有动静，碧落双眼，流下两排嫣红颜色，白庄主的医术那么高，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只是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忍，主子到底做错了什么，就算是下地狱也由她来代替好了，主子她，她，已经再也支持不住了。

门突而被打开，白浠入目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只见碧落跪在门口，双眼已流下血泪，该是多么深的悔，才会如此，只是，这些都是她该受的，比起小玥儿的伤，这点，根本就比不上，有这样的无情的想法也不能怪他，他的仁慈心善只会给一个人。

“白庄主，主子怎么样了。”碧落看着那沾染着血渍的白影，急切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我不是让你自行离开么！”白浠面带不悦，冷声对着地上的人说着。

“主子一定没事的，呵呵，我就知道的，我要去看主子。”碧落踉跄起身，向着屋内走去，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完全忽略掉白浠所说的话。

白浠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看着那跌跌撞撞的人，却没有阻止她的举动，就算小玥儿已经伤成了那样，也心心念念着她，小玥儿心里一定是非常喜欢她的吧，装做什么都不在乎，装作什么都不想要，她的心，其实很寂寞吧，什么都不在乎，就不会受伤，什么都不想要，就不会失去，这一切都是不想让自己伤心，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这样的你，还是没有抓紧你，还是让你感觉到孤独，因为只有让你消除掉了那些怨恨，才会释然。

碧落来到凌玥床前，看着包裹全身的人，心疼难忍，“主子，不要离开碧落，求你，不然，就算我死了，也见不到主子的。”脸上的血泪不曾停下。

“主子，那些你恨的人，还没有死，你怎么能闭眼呢，你不是恨他们么，元府惨死的那些人，也一定想要主子为他们报仇，还有爹爹，对，爹爹，他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死的，难道主子不想为爹爹报仇么，你不是说过，爹爹很疼你的么！所以你不能死！一定要为他们报仇！”碧落突而喊到，因为她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能够留得住主子的。

白浠一直站在，听到碧落的喊叫，他不禁带着一丝悲凉的苦笑，想不到，只有仇恨支撑到现在的人，想要让他活着，也只能依靠着仇恨，小玥儿，你心里该是有多苦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真正了解到，其实你的心，渴望着温暖。

‘噗’一口鲜血喷出，救小玥儿消耗了他太多功力，现在气血攻心，心脉已损，可是就算费劲信力，也不能全然无事，小玥儿能不能够活下来，还要看她自己了，她想活，则活，想死，则……，只不过，无论小玥儿想怎样，他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会再让她感觉到孤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