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笑笑，并不作任何评论。只是从怀中拿出一枚从老君那里顺来的丹药，轻轻弯腰放在孤晴的手心里，“这是塑魂丹，你且拿去。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服了这丹药，纵使神仙也再难有忆起前世往昔的可能。”

孤晴拿着丹药的手抖了抖，很快，稳住心神，“能救了性命就好，哪管什么前世往昔……”

似乎是怕自己后悔一样，她慌忙把丹药塞到一灯口中。

明镜用了仙术将那隔着肚皮的丹药一层层化开，转身扶起孤晴，意味深长的交代，“无论今后如何，你且都要记得，今日之事，是你做的选择。哪怕再悔，也万不可再去纠缠。”

其实救治一灯，尚有另一个办法。可他不能说，只好让这二人做出牺牲。

一灯缓缓转醒，一双眼睛干净透彻的，像是新生的婴儿。他什么都忘了，无论是他身为书生时痴等一生，又或是他身为一灯时的苦苦追寻。

风铃又开始作响，这一次，不用虚台帮忙，黑白无常也顺利出现在了山顶。

他们是来带走一灯的，每年都会有魂因着各种原因重获新生，无论他们生前或十恶不赦或悲天悯人，他们都重新拥有了投胎的资格。

黑无常的魂锁套上一灯的双手，白无常例行公事念了段符咒。

孤晴突然之间就害怕了起来，下意识的抓住了一灯的衣袖。她是修得仙身的那一刻，忆起了前世。她想起了与书生的婚约，想起了与书生十载青梅，也想起了那个说一不二的君主，想起了忘川河边的生死相依……

这样沉重的前世，成为了她的心魔，夜夜难寐，久久不能释怀。

后来她下山游玩，闲来无事要转移注意力插手一下大夏与苗疆的事，不料，却是撞上了书生的转世。

她是怎么瞧出是书生的转世了呢？

没别的，和尚固执己见的样子，与书生考究学问时谨慎坚定的模样一般无二。书生不是个聪明人，也不是个圆滑的人。和尚亦然如此。更何况，早就是仙身的她，一眼瞧出他躯壳里的魂魄，正是书生的气息。

她本来就是要忘却的，怎么能被他的转世赖上了呢？

这般思想驱使下，便有了后来的事……

可，并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救他了不是吗？她这么做，也是没得选择。为什么，又突然后悔了？

白无常有些不忍，“孤晴仙子，你还有什么，要同他说的吗？”

“……没有。”孤晴在一灯疑惑的目光下缓缓松手，“辛苦你们了。”

黑无常赵冕看着那张与赵言不分高低艳绝天下的脸，微微点了点头，“我会请阎罗王给他投个好人家，孤晴仙子大可放心。”

“你……你是冕儿？”

孤晴自然是记得那两个孩子的，只是赵冕乃是西方鬼帝的儿子，又怎么会屈尊就驾在嵇康手下做个勾魂的无常？

经了轮回，孤晴已经不是旧时顾阑珊的音容笑貌，只还在脸上存了三分熟悉的影子。又或者，原本在他的记忆力，就不曾见过这么年轻的母亲吧？

赵冕并不曾在她身上感知到多少熟悉，对她亲昵的称呼，下意识有些排斥。她曾经来过西方鬼域，是为了找那转世的书生。这点他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是他亲手送出地府的。

可她已经修筑仙身，已经忆起前世。就算是顺便也好，她来了西方鬼域，都不曾想过来看一看她一双儿女吗？

果不其然，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疼宠他们的母亲了。

赵冕思及此处，微微别开眼神，“仙子怕是认错人了，我等尚且要回去复命，就不多呆了。”

孤晴眼睁睁的看着黑白无常牵着一灯离开，心魔更重了——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早就不是凡世中人了，为什么还要揪住以前不放呢？

“一天不放下往昔，一天就不可位列仙班。”天明镜缓缓将她扶起来，“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你呀，也就做个散仙。”

“让明镜师兄见笑了。”

明镜很是随意的摊摊手，“见什么笑？我不也是散仙一个吗？”

说起来，也是他对不起她，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却还是用了最坏的那个。可他也没的选了。若是不斩断她与一灯的情思，她又怎么可能日渐被西方鬼帝感化呢？

若她不能重新回到西方鬼域，赵文和定不会安分待在地府。没有赵文和坐镇，单凭嵇康，又怎么会压得住暴乱？

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他的臆测。离开天庭隐藏身份，他每每窥探天机，都会受到限制。对于孤晴，他也只能看到她回地府这里了。

“师兄，蓬莱山上还有人需要照看，孤晴这便——”

“不好了，那个魔修跑了！”

黄毛狐狸跌跌撞撞跑进来，滚在地上慌忙化成童子样儿，“太叔祖，狐灵姐姐带走了那个魔修！”

“什么？”虚台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狐灵姐姐，救走了魔修。”

“不好，那魔修已经忍到了极限，如今疯了全无理智，怕再不会顾及什么门规祖训了！”除却这个，明镜更担心的却是嘉义胡言乱语，泄露焚天珠的身份。

虚台转身换上道袍，执了明镜的手交代小狐狸好生呆着别惹事，急匆匆的就往外赶去。路过孤晴的时候也来不及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让她赶紧回蓬莱。

魔修？孤晴想了一会儿，觉得两人大惊小怪，天下之大，魔修多了去了。有什么好着急的？

没往深处想，她自山顶拿出画卷，这便回蓬莱了。

明镜虚台出了紫荆山，狐灵却是扶着嘉义从角落里缓缓走出来，再一次将嘉义的气息遮掩了，朝着与明镜虚台二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倒也不笨，知道声东击西。

“喂，我到底要送你去哪儿？你说啊？”

“琼华……琼华……我已经杀了赫连聖，你还不愿意原谅我吗？对不起，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嘉义痛苦的皱眉，想到夏夏焚天珠的身份，一时间又忍不住苦笑，“你怎么会是焚天珠的？你为什么，要是焚天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