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鸽子参加抗联后，凭着他的聪明伶俐，在同龄的小青年中，又算得上是有文化的，在团部当上了警卫员。在首长、领导的身边磨炼，使他很快就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抗联战士。他还立过一次功。那是在抗联的一次领导会议上，他认出一个人。这人他太有印象了，是个疤瘌脸。疤瘌脸是他在区上给区长盖房子干木匠活时见过的，当时疤瘌脸随县保安团团长去找区长，疤瘌脸在团长区长面前像哈巴狗一样惟命是从。他心想这人什么时候参加抗联了，还能参加会议，当时他就警觉起来，迅即离开了会场。

他把自己装扮成后勤人员，在院子里泼水扫地，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疤瘌脸。天黑开饭的时候，他见疤瘌脸匆匆吃完，装模作样地溜达着出去了。他远远地跟着，疤瘌脸越走越快，一闪就不见了。他正在着急，见疤瘌脸又出现了。原来，疤瘌脸是躲在暗处，观察有没有人跟踪。这个狡猾的狐狸，干的一定不是正大光明的事了。又过片刻，疤瘌脸继续向前走，拐了一个弯，停在了一个墙角处，干什么没有看清，之后就原路返回了。

这时候，墙角处停住了一个背着一捆柴的中年人，这人像从墙角处拿出一样东西。齐鸽子窜上前去，抢了中年人手上的东西。又把人抱紧摔在地上，在这人昏迷之际，把他扛回交给了值班。后经突击审讯，那具中年人招了供，疤瘌脸是鬼子的一个潜伏。就是这个疤瘌脸送出的情报，团部遭遇过袭击。挖出了敌特潜伏，团长对齐鸽子大加赞赏，说他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当一个青少年排组建时，他被任命为排长。

“你对十五家子，对周家大油坊很熟，这很好。咱们先谈到这里。”尤参谋陪齐鸽子走出来。“你把楚燕给我叫过来。”齐鸽子应着，心想她来抗联还不到一个月，叫她干什么？

楚燕比齐鸽子小两岁，也是当地人，家住三家子。三家子不小，八家子不大，都是一百多户人家，两个屯子隔着不远，中间有一条小河。

楚燕的父亲是老师，就在十五家子学校教学。楚燕上学早，和齐鸽子同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是楚燕的父亲教的。齐木匠和楚老师也是老相识。齐鸽子上学后，齐木匠每到三家子干活，总要抽空到楚老师家坐一坐，看看添不添新家具，旧家具有没有需要修理的。当然谈的最多的是让楚老师多管教管教孩子。他说他常年不在家，对孩子的管教少，再说自己没有文化，也不知道怎么管教才是。又说鸽子从小就淘气，不听大人话，有时还犟嘴。要是在学校里不学习，贪玩惹祸，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要护着，总得要他长大成人。

楚老师还是很喜欢齐鸽子的，虽然课余时间淘气是过了点，但上课的时候还是专心致志听讲的，只是课后就有些撒野了。楚老师为束缚他过于张扬的个性，让他当了班长，并安排和女同学同桌，楚燕和他同桌的时间最长。当他看到比他矮一头的楚燕，每天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他也就有了顾及，不再在操场上连滚带爬了。当他看到楚燕的书本到了期末还是好好的，不像他没到期末就少皮少页的，他也就养成了爱护书籍的习惯……

到了四年级，他就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学生了。

放学了，有时楚老师在学校还有事，楚燕就跟上齐鸽子一起走。一次突降大雨，小河涨水，河水没膝，齐鸽子自己下河走了一趟，试试没事，就又扶着楚燕和其他小同学趟河过去。还把楚燕送到了家，并对楚燕的母亲说，以后下雨了，也不用担心，他会把楚燕送回家的。

一晃六年过去了，楚老师原打算让楚燕去县城念书，也跟齐木匠说过，齐鸽子要是继续念的话，他俩做个伴，家里人好放心，齐木匠也答应了。后来，考虑到县城驻扎着鬼子，时局又乱，学也就没有上成。以后的日子，齐鸽子学起了木匠，楚燕在家里帮着母亲干些家务。两人见面的机会虽然很少，但两人的心里，都怀念着那六年的同学时光。

一天，母亲说齐鸽子好久没有来家了，楚燕说你怎么忽然提起他来。母亲说她远远看见齐鸽子去了屯东头，不知是给谁家打家具。母亲的话哪说哪了，但楚燕心里却翻腾起来，是挺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一个月前她赶集买的毛线，断断续续地已经织成围巾了。他是给齐鸽子织的，多少个夜晚，她一边织围巾，一边想着和齐鸽子在一起时的场景。和齐鸽子一起写作业，一起吃午饭，齐鸽子扶她过河……

想着，想着，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烧，赶忙过去照镜子，当看到自己羞涩的脸庞，越加不好意思起来。

母亲的一句话，让楚燕心神不定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午后，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楚燕透过窗棂看见是齐鸽子，还背着一个很大的木匠筐。进屋后，互相说了几句家常话，楚燕就把早已织好的围巾拿在手上，说：“给你织了条围巾，起早贪黑的好挡挡风。”没容齐鸽子说话，就把围巾围在了齐鸽子的脖子上，还不让他拿下来。

齐鸽子把筐提到跟前，说：“我给楚老师做了件文房四宝台，是山梨木的。没见过有做这个的，是我自己瞎琢磨着做的，不一定实用，是在摆着好看上下了功夫的。老师教了我们一回，让他做个纪念吧。”说着，把底座也拿出来，安在一起。“爸爸，快过来！”楚燕高兴地跑到房后，喊着爸爸。楚老师在房后收拾园田，看见女儿的高兴劲，说“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女儿说：“快跟我来。”

齐鸽子起身说：“楚老师好！”楚老师说：“是齐鸽来了，怎么不到里屋坐？”当看到地上的雕刻时，蹲下端详起来，说：“是你雕刻的？”齐鸽说：“是，送给老师做个纪念。”楚老师说：“你才是几天的木匠？再说，这雕刻也不是木匠能做的。你是无师自通啊！不简单，不简单！向这方面努力吧，你是将来的一个雕刻家啊！”

“太漂亮啦！太巧妙啦！我在校长家见过一幅木刻，校长喜欢得不行，可比你雕琢的这件不能类比了。那是平面的，这是多个平面又浑然一体的立体图画。大处见细微，粗糙中显精工，拙笨中见精巧。古文《核舟记》说的那是微雕，你这是承了微雕遗风的大作品。了得！了得！”楚老师爱不释手，说：“我收下。楚燕，让齐鸽同学里屋坐，泡上茶，我放到书房里，一会儿就过来。”

“我还学着做了个梳妆台，这是稀有的刺楸木做成的，木质纹理又独特又明显，是其它木头所不及的。你看怎么样？”齐鸽子说着，从筐里拿出来。说这是他在大户人家干活时看的样，心里记下了尺寸，又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做成的。楚燕没想到齐鸽子还给自己做了一件，又是梳妆台，惊喜间，脸上显出一抹红晕。一时，她忸怩不安，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时，来了一帮同学，他们是看见齐鸽子进了楚家院子，一齐凑过来的。一阵热闹后，他们才看见了梳妆台。于是，七嘴八舌个不停。“看这梳妆台做的，精美极了！转眼功夫，不光成了成手木匠，还会雕刻啦。”“精雕细琢，匠心天成，你也太心灵手巧了吧！”“线条清晰流畅，太有档次，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太不简单啦！”……

忽然，有个同学似乎悟出了点什么，高声说：“这一对鸳鸯刻得好呀……还镂空的字是花好月圆……”在一阵笑声中，有人接上去说：“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吃你们的喜糖呀！”

弄得齐鸽子和楚燕都不知所措，一时也答不上话来。大家说笑了一会儿，齐鸽子说：“我是给楚老师做了件文房四宝台，送给老师做个纪念。我们毕了业，各奔东西了，总得想着老师，总得方便的时候过来看看老师呀！顺便也给楚燕同学捎带了一件。我们都还半大不小的，这种玩笑开不得的。我在学手艺，曾看见过样子，就试着做了一件。谁要是看着好看，我都给做，同学之间是不收工线的。”

同学们还是不依不饶，说：“这都花好月圆啦，还是说说什么时候喝喜酒，吃喜糖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