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成团的雪花飞舞着。韩炫炫不顾迎面扑来的雪花，一直走在李莽的前面。近来，炫炫渐渐从悲痛的阴影里走出来，李莽感到很宽慰。他想见到队长的时候，就建议让她回到易家班，易家班快开张演出了吧。毕竟一个女孩子在身边，在执行任务上，没早没晚的，不方便不说，重要的是有难以防范的危险。

“快走啊，在后面磨蹭什么呀。”炫炫回头喊了一声，自己也慢下来。待李莽走到她身边，她说：“两个人走路，也不说个话，多闷啊。”李莽说：“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这是赶路，又要警惕周边的动静。”“这都是让鬼子汉奸闹的，走个路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过现在离城很远了，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也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咱俩说说话，要不我可走不动了。”炫炫说着，慢慢悠悠起来。李莽说：“鬼子养了很多狗，这些狗没人性，它的主人更没人性，需时时处处养成警惕的习惯。”“我也警惕着呢。狗是汉奸就不用说了，给我说说为什么把日本人叫鬼子吧。”炫炫说。

李莽见近处是一抹平地，天也蒙蒙亮，能看出很远了，就说：“听好了。”炫炫挨近了些，说“听着呢。”

李莽边走边说，《聊斋》这本书知道吧，在这本书里，道士称魔鬼叫鬼子。魔鬼很坏，没人性，现在日本人侵略中国，也没人性，所以就把他们叫鬼子了。其实早些时候，外来侵略者是叫倭寇的，这其中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典故。

还是大清王朝的时候，一位大臣出使日本，日本人不但人前人后炫耀其武力，还企图在文化上玷辱清国。在举行的记者会上，日本人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说中国是文化大国，自然也是对联大国，在我们日本有个上联对不出下联，只好求助于汉字发源地的中国人了。日本人即亮出白绢上书写的上联：

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

意思是说，我大日本帝国兵强马壮，驾驭的是千里马，张的是长弓，八个大王，高高在中国人之上。

大清使臣听后，立马成竹在胸，大笔一挥，写出下联：

倭委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跪旁。

意思是说，倭就是倭寇，来偷大清龙衣，琴瑟琵琶变成魑魅魍魉，八大王变成四小鬼，高高在上变成屈膝跪旁。

后传到国内，就把胆大妄为的日本人称为魑魅魍魉，因为魑魅魍魉都是**偏旁，就直接把日本人叫鬼子了。进入抗战期间，日本侵略者到处枪杀掳掠，无恶不作，更是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愤怒和仇恨，于是鬼子、日本鬼子、小鬼子就这么异口同声地在全国各地叫响了。

炫炫听的迷惑的地方，李莽就不厌其烦的解释，有时还拣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出来。炫炫说：“要不是上了六七年学，你写出来也是白搭。队长夸你是队上的文武全才，还真是有些学问。”

李莽说：“我可没这能耐，是听咱们队上的军师讲故事讲的。队上的军师你还没见过，人近七旬，是前清的秀才，他的孙子就在咱们的队上。”

“你讲我听，走路轻松。这都到湖边了。刚走的时候，还感觉冷嗖嗖的，现在倒有些热了。”炫炫解下头上的围巾抖落了一下，又给李莽扑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李莽说：“好了，让我来给你扑打一下吧。”他接过围巾，炫炫转过身，一眼望见了远远的湖面上，一对对鸳鸯在水中嬉戏，她特有兴致地说：“你快看，那一大群鸳鸯兴许比咱们起得还早呢。”

李莽向队长作了汇报，队长沉思起来。

李莽说：“自从鬼子的‘堡垒战术’、‘铁桶战术’、‘地毯式清剿’以来，游击队就化整为零，基本没有大的行动了。现在易家大院每天都有车进出，估计是从火车站转运物资，这些物资会让‘堡垒战’、‘铁桶战’、‘地毯式清剿’进行的更从容，更容易得逞。另外，还有那么多人被关在易家大院，生死难料。队上能不能谋划一次大的集中行动，打打鬼子的嚣张气焰。”

队长说：“综合各方面情况，日本人名义上把易家大院作为道场，是武士浪人练功的地方，实际上已成为鬼子的物资存储转运站。既然是存储转运站，保卫的火力一定很强，在外攻打，就咱们这点火力，远水不解近渴，不但不会有结果，反倒更助长了鬼子的嚣张气焰。”

李莽说：“那关在大院里面的人可怎么办呀？”

队长说：“要是把这帮人救出来，那当然好了。这帮人知道在里面没个时日，出来一定会踊跃加入游击队。这帮人都是练家子，身上有功夫，组织性也强，同行中也有号召力，他们加入进来，那游击队不但壮大了队伍，战斗力也会大大提高。现在惟一可考虑的，是怎么把院里的情况搞清楚，再考虑有没有里应外合的可能。”

李莽说：“消灭敌人，保存自己，是队长一贯的思想，但既要消灭敌人，又要保存自己，这两全其美的事，是内因和外因决定的，但寻这良机就难了。我着急啊！看到常落脚的菩萨心肠的董家人遭了难，又有那么多好汉在眼睁睁地等着压榨干净力气，真是急透了。我来时还希望听到队长一声令下，就是豁出性命，也要破破什么‘堡垒’、‘铁桶’……”

队长打断他的话，说：“都说你是有勇有智，怎么也说起要跟鬼子拼命的话啦。”李莽说：“这不是着急吗！是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赔了夫人又折兵是大忌，可不能把游击队给赔进去。要不再打探打探，从打探中找辙吧。”

炫炫推门而进。李莽跟队长说：“正好炫炫来了，我们干脆再回城里去。边搜集情况，边集中一些人的想法，从中优化取舍。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有眉目，再回来汇报。”

队长说：“既然回来了，住上二三天，稍事休整再说吧。你不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办法总是有的。”李莽说：“谢谢队长的好意，那就让炫炫留下来，我自己回去。”队长说：“那你问炫炫同意不？她要同意了，我没意见。”炫炫说：“别争了，我俩一起回去，任务要紧。我家在城里，一切方便。我们现在就走。”

队长不再说什么，站起来送别，嘱咐炫炫说：“你可给我看好了，李莽这小子一有急躁情绪，就替我泼一瓢冷水。”炫炫应着，说了句“队长你放心，有我呢”，拉上就李莽走了。

临近县城的时候，炫炫看着嘴上起了泡的李莽说：“找个僻静的地方睡上一大觉，降降火气，我去师姐家。”

自从厉又力匆匆走了以后，易炽焰就独悲而惆怅。漫长的夜里，脑海里呈现的尽是程哲往日的身影。在一次次迷幻的睡梦里，她跟着厉又力上了轮船……挤上火车……走在满是风雪的小道上……可每次总是还没等见着程哲，自己不是掉到雪窟窿里，就是滑溜到了山底下……当出了一身冷汗吓醒时，她懊丧得久久难以入睡，怎么梦里相见也这么难啊！

程哲啊，你的战友说你们很快就会回来，你们是生死兄弟，我当然坚信不移，想想自己也不能添累赘，就一句话也没说，可我的心就像跟着他去了一样……

我理解召唤意味着什么，当你被召唤而归，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定会比骑着大洋马回来的时候还威武。当然，你也会发现一个美丽的意外，翩翩舞剑的红衣少女，也将飒爽英姿地出现你面前。不曾摸过枪的她，但可敢于和你这个军校出身的一比枪法，而且你也不一定会赢我，你不信吧？不然，怎能心生要与你并肩战斗呢。

“师姐，我回来了。”炫炫的喊声，打断了易炽焰的沉思。“你快画一张你家老宅子的地图，送给李莽，让他看看。”“怎么想起画这个，画这个干什么？”易炽焰说。“你家的老宅里关着那么多人，队长老是眉头紧锁，李莽也急得嘴上起泡，你就快画吧，也许他们能用得上。”炫炫说着找起笔和纸来。

一直坐在东屋的易大伯走出来，说：“李莽怎么没过来，你去把他叫来，我有话要说给他。”易大伯听到炫炫说画图，让他想起有一件事需告诉游击队。

李莽来了，易大伯对李莽说，他家的老宅有一条秘密通道。这是祖上留下的话，祖上说秘密通道是用来防御衙门和土匪的，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用于逃命的。这条通道半人高，石砖砌成，宅内的入口在院内磨房的石碾子底下，石碾子底下的四个木墩子是支撑碾盘的，其它的地方都是活动的，搬开就可以进去。院外的出口在与院落毗连的关帝庙里，把关公关老爷的神像挪开，就是出口。自然从出口也可以进到院子里来。这条秘密通道，他只是年轻时曾出于好奇，试着走过一回。

“这条通道可是个秘密，几代人也没用过，现在要能用就用吧。我也知道这其中的成破利害，祖宗留下的家业，恐怕传到我这辈就到头了。可这人命关天，几十条活生生的命啊，而且他们都是我的门生。”易大伯说完，示意让李莽快回队上，他救人心切啊！

李莽又惊奇又兴奋地说：“太好了，游击队从领导到队员，一直被救人的事困扰着，这下可好了。大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是活菩萨。但这么一来，老宅有可能遭到破坏。因为极有可能交上火，一旦交火，院里存储的军用物资发生爆炸就不可避免了，这可就把老宅给毁了。不过大伯您要宽心，等打败了鬼子，游击队再给您盖新的。”易大伯说：“就不说这些吧。”

李莽欣喜之余，轻松诙谐地说：“到那时崭新的大院建成，让易炽焰带上她的女婿一块住进去，伺候您老。”易炽焰说：“赶快走你的吧，不用操那么多心了，还是多关心关心炫炫吧。”“师姐，说什么呀。”炫炫脸面赧红，娇嗔地推李莽出了院。

李莽汇报后，队长召集起队上的四梁八柱，仔细研究了一番。随后，命令李莽带上几个人，天黑后，潜入关帝庙，刺探熟悉通道，如无意外情况，就地等候。继而，像砸钉子一样命令其他人按着部署，各负其责做好一切准备。

天黑下来的时候，队长一行人来到易家，在门口见到了易大伯。队长说：“你以抗日大局为重，让人敬佩，真是德艺双馨的武术世家，我代表游击队谢谢你了。到时真是老宅遭到破坏，我让上级记录在案，等赶走了鬼子，我亲自带领人马一定按原貎盖新的。”易大伯说：“习武健身的地方，怎么能成关押人的囚牢，祖上的在天之灵，不会怪罪的。”

下半夜的时候，队长和其他几路人马都到齐了。小小的关帝庙内外，全是游击队员。队长一眼就看到了易大伯，说：“你老也来了。”易大伯说：“我能猜出人关在哪里，他们听到我的声音，不用多说，也会快速跟上我离开的。”李莽说：“易炽焰和炫炫也来了，就让她们参加在外面的接应吧。”

在碾盘底下的出口，队长示意一人对付一个站岗的。十几个队员同时如猛虎一般蹿了出去，易大伯也紧跟其后。几乎没有弄出响声，站岗的还有流动哨就全部解决了。不大一会儿，易大伯就领了人出来。在易大伯的示范下，一个个匍匐到碾盘底下，进了通道。

这时，大院开进来一辆汽车，车灯照着院子。车上的鬼子看见倒在地上的执勤的岗哨，抱起冲锋枪就朝黑影里扫射。

早已趴在关帝庙房顶上的易炽焰和韩炫炫，举枪射击，几个冲锋枪手应声倒下。枪声惊醒了熟睡的鬼子和大腹便便的日本浪人，慌忙推门而出，早给居高临下的易炽焰和炫炫瞄准了，枪声响起，鬼子的尸体垒满了门口。

李莽报告撤出完毕。队长一声令下，手榴弹、手雷掷向了院内。汽车爆炸，火焰四迸，堆集的物资燃烧起来。游击队没撤出多远，易家大院就响起了爆炸声。

一时间，冲天的火光，照亮全城。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全城。

易炽焰边撤边回头，远望着自家的老宅，长叹一声：“我世代的家啊！”

易老伯开始也是边撤边回头远望，后来就不再回头望了。他念叨：“鬼子太狡诈，明着是武士道场，背后却是军火仓库。祖上几辈传下来的家产，到了我手上不剩一砖一瓦，不过值了，值了……”一旁的队长说：“易老伯可算得上功高盖世。这么多军火物资，要使多少中国人生灵涂炭啊！”李莽赶上来说：“咱们时来运转啦！”

等鬼子的大队人马赶到，整个大院已是浓烟滚滚，夷为平地。高高在上的鬼子大头目，一阵哇哩哇啦的训斥，管理军事物资的鬼子小头目，一个个抽刀，当场剖腹，向天皇谢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