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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家书

易炽焰回到家已经几天了,确切地说,是住在父亲一个老武术挚友家的二间闲房里。老挚友家在微山县城边,鬼子很少到这里活动。老挚友说,房子虽破旧,但是独门独院,总比在鬼子的眼皮底下要清静,易老伯答应了。老挚友给重新收拾了一番,还帮着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具,爷俩就在这里安顿下来。易老伯自己家的那一片大宅院,仍然由日本人占着。

易炽焰难得清闲下来,在外边演出,她是第一个出场,以她的精彩展现笼住观众,接下来是她的小师妹出演,压轴的当然还得是她。有时在观众的热烈掌声中,她会一连出场三五次。演出结束,她还要帮着爹爹打理杂耍班的就算是“家务”吧,再有时间就是练功了。

难得的清闲让她一身轻松,那挂在脸上的掩饰不住的笑容,当然还是程哲有音信了。相隔千山万水的程哲,给她捎回了一封“家书”,家书抵万金呀!

那天是她第一个看见捎信人并把那人领回家的,也是她在杂耍班收了场,一再催促爹爹来到王各庄的,这才及时知道了程哲的音信,看到了程哲的信。不然,还不知要等上多长时间呢。

易家杂耍班在昆嵛山山区的村庄演出,一演就是八个月。原来设想进大山里演出,多半是从安全上考虑的,只要能挣出杂耍班的日常开销,就在大山里转上俩月仨月的。可是一到这里,山里人的淳朴民风、热情友好,让杂耍班转不出去了。往往是在这个村子演出,另一个村子就来人联系,要求第二天去他们的村子。这山里山路崎岖,村子又小,演一场收不了几个钱,不管大的还是小的演出团一个也不来。山里人的文化生活,只能是听说书匠说评书了。杂耍班一来,人虽然不多,但总比说书匠一个人的表演精彩多了。直到快进入了冬季,露天演出的诸多不便,杂耍班才不得不收了场子。

昆嵛山到王各庄不算远,有两三天的路程。易老伯原来想已出来这长时间,急着要回家,但易炽焰不干,易老伯只好依了女儿,也顺道过来看看未来的亲家。易炽焰一年里来过程家二趟,但总是怀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归,她盼着这次天上能掉下来喜讯。

来到程家,依然还是没有程哲的音信。山高路远三千里,人不能回又不能轻易找人捎信,有音信难啊。程家让杂耍班住上几天,以免村里人生疑,这易家人怎么老来程家呢。住上了几天,让村里人知道程家是与杂耍班有交情的,杂耍班头一次到王各庄演出,就是吃住在程家的。

一年多了,程哲像断了线的风筝,依旧还是杳无音信。来到程家的几天里,易炽焰崩着脸,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稳。但她又不能过于显露自己怏怏不乐的情绪。她去帮大娘干活,大娘不肯,她干脆拿上剑,来到村外练起功来。一练就是两个时辰,看看已是夕阳西下,她收了剑。

这时,远处有一个人赶路过来。越走越近,易炽焰打眼一瞟,这人中等身材,偏瘦的长方脸,不白不黑,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虽洗得干净,但是是穿旧了的衣裳,看上去像是当地的农民,但腰间又扎了一根布绳子,肩上搭着一个布口袋,好像又是走远道的。易炽焰想等这人过去了,她再走。

“喂,小妹妹也要回村了,前面是王各庄吧。”来人停住了。

“不是王各庄,是什么庄,一看你就是当地的,还多问什么?”易炽焰讨厌那些见了女孩子就没话找话故意逗闷子的人,尤其是陌生人。

陌生人似乎有些生气,他没有说话。他早已注意过拿着剑的这个女孩子,听了女孩子不情愿的回答,他再一次打量着她。前面就是王各庄,他已从女孩子的答话中得到肯定。一个女孩子在村外舞剑?这在农村是绝对没有的,这让他又多猜出了一些什么。

“你不要用讨厌的眼光看着我,其实这庄我是知道的,问你是看你人品怎么样。你别以貌取人,我是泰山上一名僧,到云紫山讲学,现在又要到另外的地方去。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于人生,不论男女老少,只要从我眼前一过,我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就说你吧,你不是本地人,我向你问路,那不是多余也自找没趣吗。罢啦,罢啦。”

“我怎么不是本地人,我就是这王各庄人。”易炽焰看陌生人自吹自擂地卖起狗皮膏药来,连看也不看他一眼,顺嘴反驳了一句。心想像你种人我见得多了,全凭弄神装鬼,坑蒙拐骗,耍嘴皮子混饭吃。这会儿,易炽焰认定这陌生人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无疑了。

陌生人又说话了:“你绝对不是,嘴硬也不顶事,是这庄人,你知道庄上有家姓程的吗?”陌生人说话已经开始摆起算卦先生的架式了。

“我当然知道。”易炽焰想反正是顺路,搭上几句话也无妨。再者,易炽焰看不惯这种人,她想说不定在搭话中揭穿了他,让他无地自容。

陌生人不说话了,慢慢向前走着。易炽焰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走在陌生人的后面。

“庄上的人家都是种地的,你家可不是以种地为生。也看不太透,好像是个演艺班什么的。”陌生人又开始说话了,边说边掐了左手又掐右手,又嘟嘟哝哝起天干地支子丑寅卯来。

陌生人见易炽焰没有说话,也不理她,自言自语:“出家人慈悲为怀,虽然你不说实话,但看你人还面善,多说一句,你要是信着贫僧,贫僧倒是要帮你一帮,不信,那就算我没说,我赶我的路。我从山上下来,看见王各庄上空有一团不祥之雾气,像是程家摊上了难言之事,你脸面上也带有受牵连之相。你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你似乎与程家有姻缘的兆头,程家的事也顺理成章地牵扯到了你。以贫僧之见,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妥。不然……”

这人真有点懵劲儿,不过也有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他怎么会懵得那么准呀,易炽焰暗暗吃惊。她想了想,不能顺着他的杆往上爬,装出若无其事地说:“你别胡说八道了,程家人平安无事,我与程家也没有牵连。不然——什么,编不下去了吧。”

听了易炽焰的话,陌生人笑了笑,心里更有数了。“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再说几句,你听好了。你姓易,这没错吧,你有个意中人姓程,在很遥远的地方,大概出去有一年多了吧。”陌生人接着说:“贫僧信口开河,倒忘了天机不可泄露之信条,不说了,不说了。要进村了,各走各的路。”

易炽焰不解而又有些不安,若非人世间还真有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莫非遇见了高人?见陌生人走得急,忙说:“这位先生,天已经快黑了,要是走远路,到家住上一宿吧。”

陌生人说:“那就不客气了,你头前带路吧。到你家再详谈,决不收钱的。”

易炽焰走在了前面,她想到家跟大人们说说这奇人怪事,听听大人们怎么说,怎么办。她一进院,见爹爹在院子里,就叫了声:“爹爹。”又向屋里喊了声:“大伯,我回来了。在村头碰见一过路的,天黑了,他要在咱家借住一宿。”

陌生人赶紧走上前去,说:“程大伯,您好。易大伯,您好。”陌生人这一叫,把两人都叫愣了。陌生人又说:“你们不会认识我,我是特意给你们送家书来的。”他们把陌生人让进屋。陌生人一进屋就说:“都是家里人吧。”程大伯说:“是的,都是家里人。”

“我叫厉又力,和程哲在军校一个班,在部队是他的属下,部队的事让我俩同命相怜,一同去了东北。一年多了,我们都想回来,但商量的结果是大意不得,让我先回来看看。这里有他给你们的信。”

这突如其来的天大喜讯,让一大家子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家人光顾高兴了,竟忘了让客人赶快坐下来歇歇。还是易炽焰机灵,一口一个厉大哥叫着,把他推让在炕沿上,又去倒水,说:“先喝口开水解解渴,炉子上的水马上就烧开了,稍等我给泡茶。”

厉又力从身上掏出二封信,一封递给程大伯,一封递给易炽焰。

程大伯也把信给了易炽焰,催她快打开看看。易炽焰一打开信,惊叫起来,“是程哲写来的,是他写的!”

她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把信念了一遍。一家人喜从天降,也都擦着眼泪。易炽焰念完信,又把信还给了程伯伯,自己一转身出去了,她急着要看看程哲给自己的信呢。

这时,厉又力已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从棉袄的棉絮里往外掏着银元。他告诉程家人,这是程哲让他捎回来的。

程大伯吩咐家人做饭,准备住宿的被褥,他自己出去买酒买肉。一家人让厉又力先炕头上歇着,等吃完了饭再慢慢说。

吃饭的时候,易炽焰看着厉又力,一脸的迷惑说:“厉大哥,你还真有算卦的本事呀,你是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的,怎么就知道我家不是种地的……还有进门就认得程伯伯和我爹?”

厉又力哈哈大笑,说:“我哪有那本事,算卦都是骗人蒙人的把戏。你想,一个舞剑的女孩子能是本地人吗,她家能是种地的吗。我是有目的的问话,也为你的答话埋下了下茬。你答的话,答的是或不是,或不答话,我都是在顺着你的话往下猜,越猜越能和程哲说的对上号。到家了,你又叫爹爹又叫伯伯,我就分出谁是程大伯谁是你爹了,多简单!”

“为什么你讨厌我问话的时候,我还在想方设法继续问下去,一是当我看到你后就开始对号;二是你已经说了的,似乎也能对上号;三是我想最后你会告诉我程家在哪住,我直接去就是了,不用进村再打听,主要是以免生出是非。我是谁呀,程连长手下的侦察排长,这点事还整不明白吗!”

厉又力笑了。易炽焰也笑了。一桌子上的人都笑了。

到了晚上,厉又力问起当下的时局,程大伯知道的还真不少。他说现在处于八路军游击队、国民党军队、日本鬼子割据状态。这一二年来,鬼子动不动就进村烧杀掳掠,国民党军队坐视不管,周围这些村庄,没有一个逃过鬼子的枪杀,有的村被杀的杀,逃的逃,空了半个村子。咱们王各庄也有鬼子进村时没来得及跑进山里的,被杀了十几口子。不过八路军游击队在日日壮大,他们是打鬼子保卫老百姓的队伍,哪个村庄里也有青壮年秘密加入八路军游击队的。

程大伯说着说着,情绪激昂起来,“等程哲回来了,也让他参加八路军游击队打鬼子,这地面上有鬼子在,老百姓遭殃就没有尽头。现在不用担心家里有人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会遭到算计。现在每次鬼子要进村来,早就有人送通知,要大家进山躲藏起来。”

厉又力听了程大伯的话,说:“我和程哲的情况还有些特殊,还是多加考虑,谨慎为好。不过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来加入打鬼子队伍的。”

第二天一大早,厉又力就跟程大伯说要回去了,程大伯让他吃过早饭再走。吃过饭,厉又力又把自己装束了一下,就告辞了,一家人送到村口。易炽焰对家人说:“你们不用送了,我送送厉大哥。”

走到了昨天两人斗嘴的地方,厉又力说:“你快回吧,我要赶路了。”说着加快了脚步。

“厉大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昨天晚上,易炽焰听到厉又力年后还要回到东北去,她想了一宿,程哲是有信了,但人见不着,相思更苦啊,她下了决心,要跟着去东北。

“你年后去东北的时候,我要跟着你去,我要去找程哲。”

“那可不行,这么遥远的路,也不知要走多少天,这乱世道,到处充满着危险,这绝对不行。再说也许几个月,也许半年,我们就回来啦。”厉又力没想到易炽焰会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

“在家耐心等着你的程哥哥吧,我又不是大姑娘,抢不去你程哥哥的。”他又加上了一句玩笑话。

“去你的吧,还有心思开玩笑啊。说正经的,你不领我,我自己也要去,我常年在外飘泊,不愁问路打听事,不愁找不到你们。”易炽焰有些固执地说。

“你可不能胡来,一路上艰辛不说,那大东北地域广袤,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千里大草甸子,无边无际的大森林,虎、狼、熊、野猪什么野兽都有。你把闯关东想得太容易了吧。”厉又力还要说下去,易炽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拿吓唬小孩子的话来吓唬我,我一定要跟着你去,年后我就去你现在待的炒货铺,在那里看住你。”

“你可千万别来找我,我答应你,走时我先去找你。程哲说微山湖畔出美女,我顺便也好找一个。再说也必须和易大伯打完招呼才能走啊。就这么定了!”厉又力笑了笑,挥了挥手说:“回去吧,我赶路了。”他想先打发她回去,到时再另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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