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内一片灰暗，几乎看不清屋内的陈设。

宋缱音试着往里走了几步，却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她揉揉生疼的鼻子，一阵龇牙咧嘴。

“谁？”这时，内殿里传来一抹沙哑低沉的男声。

这声音似带着无尽的压抑与难受。

“是，是我……”宋缱音犹犹豫豫的应了一声，又担心道：“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问完之后宋缱音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太傻。

凤阖灼不是凡人，又怎会生病呢？

“我没事……”内殿的凤阖灼隐在黑暗里，听见宋缱音的声音后，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只是话尽后，他便好像碰倒了什么东西，随后又传来他压抑的低喘。

“你到底怎么了？！”宋缱音听见内殿的动静后，便摸索着要进去。

“别过来！”凤阖灼听见她急促地脚步声后，便厉声吼道。

宋缱音下意识地顿住脚，她站在原地，手紧紧地搅着自己的衣角，她咬唇，最终还是开了口：“为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凤阖灼出声，却满是质问。

“我不出去！”宋缱音终是有些生气，倔强道。

话罢，她便不顾凤阖灼之前的话，抬步就走进了内殿。

当她进入内殿后，便施法掐决点燃了一旁的一根蜡烛。

当微弱的橙黄色光芒摇曳着照亮内殿的时候，她低眼便看到蜷缩在墙角的凤阖灼。

他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纹银的长袍，只是那衣衫此刻却是皱皱巴巴的，衣襟处也是松散的，正好露出他精致的锁骨，与白皙的胸膛。

他墨发散乱，堪堪遮住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他隐藏在发丝后的神色。

他浑身都在颤抖，一双修长好看的手紧握成拳，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此刻的模样，一如她前生第一次遇见他时的狼狈姿态。

只是他的狼狈，仍旧不损他半分风姿。

宋缱音连忙上前去扶他：“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凤阖灼却骤然睁开了眼，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绽放出无数冰冷利箭，他狠狠地看着她：“出去！”

低吼间，又挣脱开她的手。

随后便又往墙角缩了缩，浑身依旧颤抖个不停。

“我说了我不出去！”宋缱音忽视掉自己心里忽而涌来的失落与难受，又伸手抓住凤阖灼的臂膀，固执道。

凤阖灼猛地伸手狠狠地扣住她的下颚，墨瞳里一片冰凉，他薄唇微张，说话却是更加狠戾：“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宋缱音下颚生疼，疼得眼角也浸出了泪，但她仍旧迎上他的目光。

她看着他似覆了浮冰碎雪的墨瞳，看着他苍白无血的面容，她费力地问：“你会吗？”

屋内烛火摇摇曳曳，橙黄色的光芒为两人笼罩上一层浅淡的暖光。

凤阖灼近距离的看着宋缱音的脸，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他蓦地瞳孔一缩，唇畔轻颤，咬牙切齿：“好，很好。”

他话罢，却忽然倒地，面上一片痛苦之色。

被他捂着的胸口里，那颗心似要炸裂开来似的。

“子初！”宋缱音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抱在自己怀里。

她一声声的唤着他，却总不见他睁眼。

“阿灼……”她无比焦急，一声‘阿灼’又脱口而出。

她怀里的人蓦地一颤，纤长的睫毛微动，他终是睁开了眼。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那双墨色的眼闪烁着深邃的光，他哑着嗓子，却是情绪万千：“婼婼……”

这是凤九渊所下的恶咒力量最弱的一天，他费尽心思想要冲破这恶咒的禁锢，可到最后，他依然束手无策。

而他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承受蚀心之痛。

这时候的他，终于找回了对她的所有情思。

他也终于恍然，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是有多么冷漠。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变得有多可怕……

宋缱音看着凤阖灼面上泛起的不正常的红晕，她抚摸上他的脸，眼泪湿润了眼眶，却终究迟迟未落。

凤阖灼伸手，覆上她放在他脸上的手，手指仔细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感受着她手里的温度。

他是第一次体会到害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算是当初，他父亲被凤九渊暗害，他被锁入紫穹之境，他都未曾惧怕过。

可是如今，他却因她有了惧怕的感觉。

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她，可是那恶咒却让他真真正正的成了一个铁石心肠之人。

面对她，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有他应有的情绪。

疼痛微微散去一些，他直起身，将宋缱音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

他的唇压上她的，不安的吻带着微微的颤抖。

“婼婼……”他唤她，却是那般疼痛隐忍。

他欲言又止，只能紧紧地将她拥得更紧一些。

宋缱音忽的绯红了脸，他唇上的凉沁感觉至窜入她的心底。

她乱了呼吸，慌乱无措。

内殿里静悄悄的，宋缱音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而凤阖灼此刻已经因为他眼前面色绯红的宋缱音而迷了眼，他狠狠地吻着她，从嘴唇，到脸颊，再到眼睛……

忽然，他的视线停滞在她微红的鼻尖，他移开自己的唇，嗓音沙哑惑人：“你的鼻子……”

“咳，方才撞柱子上了……”宋缱音面对着他的注视，脸上更加红了，她清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他唇角一勾，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笑。

烛火映衬着他墨色的眸子里散发出幽深的光芒。

他唇角的笑，让他脸上的冰雪融尽，宛若冰天雪地里一朵忽然初绽的雪莲花。

宋缱音几乎看痴了，她愣愣的盯着他，模样呆傻。

凤阖灼见她这副憨态可掬的模样，目光又柔软了几分，他低头，轻吻她的鼻尖，轻道：“傻姑娘……”

他的声音仍旧透着冰凉，却单单多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宋缱音的呼吸又窒了窒，脸上又红了几分。

她眼睛游移，已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才好。

他伸手，抚摸着她微烫的脸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也不知是从哪里吹来一阵轻风，烛火微颤，却倔强得不肯灭去。

凤阖灼俯身压住宋缱音，再度吻上她的唇。

手指轻动，他已缓缓解开了她的衣衫……

烛火终是没能抵住凉风的吹拂，颤颤巍巍的灭了去。

室内一片黑暗，掩去一室温存。

这黑夜漫长，遮住满室荒唐。

而在殿外听了许久墙角的元福却靠靠坐在墙边，满脸笑容，嘴里嘟囔：“嘿嘿嘿……陛下果然不傻……”

随后，他便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吹着口哨兀自离去了。

……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照射进贪居殿内时，凤阖灼眼皮微动，睁眼，一片寒凉刺骨。

肌肤相亲的触感让他微微皱眉，低眼，却见他怀里正躺着熟睡的宋缱音。

她的睡姿十分不好，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这般‘狰狞’的睡姿，倒是与她恬静的睡容十分不搭。

她未着寸缕，而他亦然。

可此刻他们就是这般以最亲密的姿态相拥而眠着……

他瞳孔一缩，昨夜的一切如水涌来，他伸手，却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打落床下，又在片刻间掐决将她的衣服穿上。

宋缱音因落地的疼痛而醒来，她迷茫地睁开眼，却见凤阖灼衣衫半露的望着她，眼里不再有她熟悉的温存柔色，只有无尽的寒凉森冷。

她骤然清醒，轻唤了一声：“子初？”

他注视着她，面上又是半点情绪也无。

良久，他开口，却是对着殿外：“元福。”

一大早便跑过来听动静的元福浑身一抖，连忙推门进殿来。

只是他走进内殿时，却见宋缱音跌坐在地上，而他家陛下却衣衫不整的坐在床沿上……元福一愣，随后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又冲凤阖灼一阵挤眉弄眼：“陛下干啥？”

啊哈哈哈……看来陛下成功了～

果然冥宫要有喜事了哟～

“她是你放进来的？”凤阖灼冷眼盯着元福。

元福愣愣的回答：“咋？”

凤阖灼忽然抬手，一道金光直击元福，将他放倒在地。

元福揉着生疼的胸口，瞪大眼睛看着凤阖灼，他未曾开口，却又听得凤阖灼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好大的胆子。”

“陛下这是何意？”元福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又皱眉望向凤阖灼。

凤阖灼却不答他，伸手就要再次掐决，却被忽然站起身的宋缱音打断：“够了！”

凤阖灼抬眼看她，却见她冷着脸盯着他：“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治罪？”

凤阖灼不言，只是蹙眉。

宋缱音心头难掩失落与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那般缱绻唤她‘婼婼’的男人在这一刻又开始拒她于千里之外。

宋缱音取出腰间的墨玉，扔到他面前的地上，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她道：“你的结界，元福将军能破？”

凤阖灼低眸望着那墨玉，还是不说话。

那墨玉，的的确确，是他曾经赠予她的。

殿内静谧良久，久到宋缱音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却不曾想，他忽然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绝情冷漠：“把她关进嬴骊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