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你干了什么。”段恒先祖语气森寒，但其中，已没了长辈责备晚辈的情感。

“天要做什么，凡人又有何必要知道？”段恒漠然地道，两条竖状的瞳孔一张一缩，看着自己的先祖，双手背负，似乎完全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段恒先祖没有接话，但双目中的杀机更甚，神色中，露出一种‘果然’的摸样来。站定，昂首，目视段恒，以一种叙事的口气，慢慢地说道：“千年之前，亿万群山的仙界中，曾经有一个段姓的家族，他们，雄霸着一方土地，那里，是当时仙界主灵脉的一条最大分支，元气之浓郁，甚至汇成了一块十亩大小的灵池，其中，更生长着一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凡人吃了都能长生不老的九品金莲。”顿了一顿，段恒的先祖目光微微有些涣散，似乎也禁不住幻想起来，然而，就在这时，段恒却动了，他的身子，猛地一进，跨到了先祖的身前，右手伸出，平淡无奇地一拳生生捣出，直击先祖的胸腔。

眼前突然一花，段恒先祖突兀地消失在段恒的面前，而随着他的消失，声音却再次缓缓地响了起来：“那种金莲，别说是对于凡人，即便是对于修道者而言，都是圣药，引气入体的修士吃了，甚至可以直接跨过御空，到达渡劫的境界。”

转身，没有任何停留，身子一动，段恒从刚才真龙腾飞撞破的天顶飞出，一双龙睛一阵收缩，抬首，右手平伸，五指张开，一只龙爪突然显化在他的身前，一亩大小的龙爪，鳞片叠叠，其上流光缭绕，龙威无双，随着段恒口中一声龙吟，这只龙爪猛地伸出，狠狠地抓向它的前方，不足十丈距离的虚空。

‘嘭’

一朵金莲，随着龙爪的抓下，突兀地绽放在空中，段恒的先祖，则正在金莲中央，随着金莲的徐徐绽放，龙爪颤抖连连，其上鳞片竟被看似轻柔的莲瓣打得龟裂，金色的鲜血，随着其上的伤口，缓缓流淌出来。

“而那块灵池之中，金莲数量，更是数以百计，然而，整个仙界，却没有一个人，敢私摘金莲，你可知道为什么？”段恒先祖缓缓地说道，伸出右手，拇指与中指一扣，一弹，一朵莲花从他的指尖飞出，正与龙爪撞了个正着。

小小的莲花，只有一个指节的大小，然而，一亩大小的龙爪，却在莲花散碎的同时，也化为一片金光，归于无形。

段恒身子一颤，龙睛再次一阵收缩，他收回右手，仿佛无事一般地再次负到了身后，然而，他的五指，此刻却静静地流出了金色的血液，浸入了背后的衣衫之中。

“因为段家，因为这座灵池，这片金莲，就生长在段家的后花园中，所以，偌大的仙界，没有一个人，敢越雷池一步。”目视着负手而立，表情依旧高高在上的段恒，他的先祖也是一样地表情漠然，只是徐徐地述说着。

“仙界段家，虽然并不是什么门派，也不是如今什么王朝，族内成员，也只有区区百人，但当时，却无人敢在其面前狂妄，这其中的原因无它，只因为当时仙界唯一的一条真龙，就在段家，而段家中人，所学的功法，也尽是上古帝王《真龙化形法》，其龙威之重，即便是仙神密境的高手，站在段家门前，也要卑躬屈膝，噤若寒蝉……”话音未落，金莲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他的容貌，与段恒，更与段恒先祖一模一样，但段恒此刻，依然负手而立，站在距离金莲十丈之外，双目中，竖状瞳孔宛如心脏一般，一张，一缩。

就在人影出现的瞬间，段恒先祖，又突然消失在了金莲之中，而绽放开的金莲，也在瞬间，收缩起来，将其中的人影重重包裹在花芯之中，旋即，在对方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猛地爆裂开来。

金色的焰火，在皇宫的上方绽放，段恒的身子再次一震，束起的头发，猛然间散落下来。

段恒的先祖，由金莲中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在段恒的后方，他的手中，一朵只有九片花瓣，分为上中下依次绽开的金色莲花正慢悠悠地转动在他的掌中。

“可惜，这个家族，最终却不是因为千年前的那场浩劫而消亡的。”金色莲花越转越大，只是瞬间，便已有半亩大小，向着段恒狠狠压去。

张口一声龙吟，段恒的颈项，面颊，手臂，突然间长出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鳞片，同时，他的身后，尾椎骨的地方，一条龙尾‘啪’地一声抽打出来，而他的额头上，也突然冒出了两朵小肉球，转瞬之间，便化成了两支峥嵘的龙角。

‘碰’的一声，九品莲花就这样重重地砸在了段恒的头上，然而，他却彷如无事人一般，连头都没有低，右手一抬，竟活生生地将莲台撑了起来，旋即，五指一抓，一道龙爪的虚影，也瞬间形成，随着他的动作，将九品莲花抓成了片片雨落。

“他们，在仙界大劫的二十年前，便已经从仙界的土地上彻底地消失了，连带着的，还有那一方灵池，以及满池的九品金莲。”段恒先祖身子一动，间不容发地从段恒的爪下逃过，然而，他的华袍，却依然还是裂开了数道口子，鲜血顿时将华袍染红了一片。

“你的话，真是聒噪。”漠然冰冷的声音，从段恒的口中发出，他的身上，一股股龙威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整个殷华都尽被笼罩在内，无数凡人，马匹，牲畜皆是痛苦地匍匐在地，而赶来的修士，更有一半已经坠下了高空，剩余的，也是摇摇晃晃，苦苦地支撑着。

面色冷漠，段恒先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抖动过一下，任凭胸前的鲜血横流，他依然缓缓地道：“这些，皆是这套功法所害。你所习的，是我们段家代代相传的《真龙化形法》，天地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我们段家人，更适合学习这套功法。然而，它最终，却会使你走向毁灭，连带着，是你身边的一切，都将彻底化为乌有。”

“那有如何。”段恒默然了一阵，然而，他的语气，却没有变过分毫。

对于段恒的回答，他的先祖似乎早就已经知晓了一般，他只是漠然地平伸出右手，口中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森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胸前溢出的鲜血，转瞬间化为一品通体晶莹的血莲！没等段恒做出任何反应，这多血莲，已经化作一道幽影，没入了他的体内。

龙威，在瞬间爬升到了顶点！宛如真龙发怒一般，一声威严的龙吟，将还停留在天上的修士，彻底震飞，而地上，整个殷华都，一时之间，尽是腥臭之味，原来，那些凡人，家禽，牲畜，皆在这个瞬间，失了禁。

然而，这股龙威却仅仅持续了那么一瞬间，段恒的身上，那些金光闪闪的鳞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而同时，他的头上，他的身后，龙角，龙尾，皆化为一片片的碎屑，就连那一双龙眼，此刻都忽闪忽闪地，在龙眼与人睛之间，变幻不停。

一口鲜血，自段恒先祖的口中喷出，看着眼前，正在渐渐变回人样的段恒，他的脸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丝惨然。他所修的，不只是御女之术，更是专门克制《真龙化形法》的不二法门，它威力虽然不大，然而，却能将《真龙化形法》以及世间的一切功法抹除，让对方修为尽失，彻底变为凡人。当然，这套功法虽然听起来十分厉害，然而，所要付出的代价，却也是非比寻常。此刻，施展完术法的段恒先祖，一瞬间便老了十多岁，黑瀑般的头发间，数根银丝随风而扬，看上去，说不出的萧索。

然而，就在段恒先祖惨笑，心思流转之间，已经回归人样，双目也化为人眼，此刻正宛如睡着一般，闭着双目，悬浮在空中的段恒却突然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皮一眨之间，龙睛再现，而他的体内，一股更加浩荡的威严，透发而出，其势之强劲，就连段恒先祖都再也无法静立不动。

身在空中，连退三大步，段恒先祖有些莫名地看着段恒，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术法，竟然对段恒无效，这套功法虽然还存在着缺陷，虽然号称可以抹除天下间一切术法，然而，使用这套功法，抹除过对方功法的记录，却寥寥无几。

虽然是这样，但段恒先祖却可以肯定，这套功法，绝对可以将《真龙化形法》抹消，只有这一点，他无比地确信着。然而，此时情形，却超过了他的预想，惊骇莫名地看着段恒，原本胜券在握，镇定自若的心，此刻已乱做一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