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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灯鬼影

秋风萧瑟,我一人挺立在师父位于京城西山杂草里的无名墓前。风摧草木,草木之影摇曳不定。我蹲下手指一横挡草木,影子静止。都说以形寻影易,以影定形难。形为真实,影为虚假。但世上又有多少人和事真假难辨?

好在,大智慧大光明大无畏大至尊的燃灯祖师给我们这一脉留下分辨形影的办法:

“无形有影阴阳灯,破假还真现形沙。

射杀必要风雷弩,斩首定用五行剑。”

灯,沙,弩,剑为燃灯祖师千年所传下来,应对世间形与影的神秘概念。灯是万灯之主阴阳灯。沙通过不同配置达到各种效用。弩为远击神器。剑乃近战之王。

我二十一岁晴天被雷劈得顿悟,毅然从大学退学,和同学怀着成为艺术家的梦想来到京城闯荡。却偶遇师父拜师,成为这一脉单传弟子。每天为他端屎泼尿,做菜做饭。当然,中间肯定是洗手了。还要从我三千块可怜巴巴的工资里,抢一千给他当养老费。

二十一岁啊,脆生生,白嫩嫩的黄花小伙就入了这老家伙的手里,蹂躏啊,一蹂躏就是三年。学艺这三年面对他的严苛,每一个夜晚我都幻想他第二天早上出门被九百多种方式折磨死,但第二天早晨他依然精神百倍的出现在我面前,用一千多种方式折磨我。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完了这一千多个日夜。他倒好,前天去世,把他即将拆迁价值几百万的房院捐给村里,只给我留下四件法器,以及一件重要事让我跑腿。

现在,我望着师父的无名墓,不由得大喊:“老家伙,你回来啊,回来打我啊。”

一阵寒风,背后传来细琐脚步声。

恩?不,不是师父真的回来鬼虐我了吧?

我紧紧松软的皮衣,猛地转头,见片片皱巴巴的红叶带着愁思飘摇,没有半个人。

是的,什么都看不到,但并不等于什么都没有。这就是形影真假的区别。我的那些法器今天可就要发市了。

我从斜肩包里套出阴阳灯,它是鸽子蛋大小的一颗火焰形青色宝光琉璃,里面装一段燃灯祖师头顶千年不灭灯里的阴阳灯芯,灯下镶嵌黄金指环。

阴阳灯为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一旦开启,一般可作暗处照明用具。但若加持咒语,则法力毕现照出万物之影。我把它戴在左手中指,举在眼前,默念咒语:

“燃灯之名,阴阳顿开,青光普照,鬼影现形”。

阴阳灯瞬间绽放一束青色光芒,将四周荒芜和悲凉照亮。不远处原本空无一人的乱石丛中,一个黑影赫然在灯光下显现,他大高个,光头,背有点驼。

师父!

果然是这老家伙。

燃灯祖师说法:鬼分天地人,种类万万千。恩仇深似海,怨念大无边。

人鬼只有鬼影,地鬼夜间可现身,天鬼与人一般无二。

师父现在属于人鬼,日夜都处于隐身鬼影状态。鬼力那是相当的微弱,只有附在活人身上才可以动作,这下,不能打我了,不错。

“陈泽,你小子没想到吧,你日日夜夜撒泼打滚咬牙放屁记恨的老不死回来啦。重要的事说三遍。记住,我让你做的事。我让做的事。我的事。”师父习惯狂笑两声,拿出做鬼都不放过我的言词。

“影,从万物诞生便追随它的主人。它见证主人的荣华富贵,也见证主人的邪佞罪恶。我们是燃灯祖师弟子,手掌青灯看透万物之影,绞杀世间真实罪恶,纵是神鬼也难逃。”

师父说着祖师留下的训言,无法无天大笑两声,摆摆手示意寿数已到,天命不可强求,最后叮嘱我:

“虽然祖师要弟子绝情,但不要被大道束缚,不要随波逐流。你能奉献给世上的,只有独特的自己。我那是折磨你吗?切,我那是锻炼你,爱你。还有,不要拿着阴阳灯乱照乱射的,那样不礼貌,好钢要用在刃上。这是规矩,懂吗?”

微风轻拂,师父消散在狂风下起伏的草木中。

哈哈。虽然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嘻嘻哈哈,但此时,我眼中却在笑意中泛出离别的泪水。

接下来,我将师父留下的一个信封,交给羊洼村最喜欢帮助人的刘文大妈。

我曾经问师父这封信里到底写的什么?

他老脸绯红的憋了半天,才说是遗嘱。

我才不相信是什么遗嘱呢?早就听邻居说过,师父和刘大妈从小一块在羊洼村长大,青梅竹马本应恋爱,但不幸遇上那场运动风暴。师父父母兄弟去了国外,他是祖师弟子通晓神魔一人留居国内,因为海外关系被扣上帽子。师父自惭形秽无法表白。

一步错,便终生错。

刘大妈嫁人为妇生下两男两女。师父因此终生一人,独居小院一辈子。几十年的爱情,我渴望她看到这封信的那一刻。快到七十岁的老太太,面对历尽岁月的爱情,是喜,是悲,或者望着窗外默不作声,淡淡回忆过往?

师父曾无数次喝醉,坦言告诉我他是一个处男,直到临终前还能在每天早晨傲然而立。直到今天,我同样是处男,深刻明白他在离开时一再谆谆教诲做自己做自己,就是不要走他虽然拥有傲人资本,却始终一枪不放的老路。

师父未曾成功,徒弟必须超越。

下山后,我钻上拥挤的公交车。感觉到周围的人对我一米八三的宽大身体占据了最后一丝空间的鄙视和不满。

没办法,以前,我只是一个小北漂。现在,我就是最帅的陈泽。

指戴至尊青灯,扫视阴阳两界。

给自己定三个人生目标吧。首先赚二百万在京城买套大房子,其次谈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后找个美如天仙的媳妇。

等我死了,在墓碑上面刻下墓志铭:活过,爱过,疯狂过。

我孕妇护着肚里的孩子一样护着背包,倒了几趟车,傍晚终于来到羊洼村。

一下车,满天红霞晃得一片血色,我用手遮挡眼睛,见停着几辆挖掘机的羊洼村口,站满一片熟悉的面孔。男女老少三五成堆的围在阴影里议论。满心疑惑的走过去,被正在转头的夏大婶发现。

“怎么了?”不好的预感让我担忧。

夏大婶满脸苍白毫无血色,未从惊吓中恢复,颤颤巍巍:“刘大妈儿子把她家几口人都捅杀了,一家人在医院生死未卜。”

“大磊?”我深知刘大妈大儿子因为自持本地户口,一直对对象比较挑剔,四十岁还没结婚,因此精神上出了一些问题,总是对着某相亲网站上的美女照片舔屏。

“不是。”夏大婶给了我不同的答案:“是小斌。”

小斌是刘大妈的小儿子,今年二十八岁,在建筑学院上研究生,他长相脾气都遗传刘大妈的腼腆善良?

果然,形与影是不同的。真与假,当中有无数的沟壑需要跨越。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到区第一医院,见院门口停着几辆警车。穿过拥挤的大门,楼道里白大褂的医生,粉衣服的护士,甚至闻讯出来的蓝白条的病人都面带恐惧之色,议论刘大妈的儿子为何如此丧尽天良,道德全失。

刘大妈的侄女刘可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充满痛苦的躲避着闲杂人等的追问。她丈夫马良则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挎包那封信,向他打听究竟是什么状况。

马良低声说:“医生说,大姑暂时脱离危险,但处于昏迷状态。毕竟是亲妈妈,她儿子在下手的时可能忽然良心发现,在刺杀时偏离心脏两毫米。”

“我要见她。”并不是刘大妈的亲属,现在这种情况本应轮不到我探看,但我却身负师父的重托。以及祖师弟子的遗命。

“陈泽,不好吧。”马良拒绝的有些犹豫。

一定要看到她,我保证和刘大妈保持距离。

马良带着我来到看护室,推开门叮嘱我一个人进去,一定要轻轻的,快进快出。

我点头答应,关上门后。见刘大妈的另一个侄女刘晶正在病床旁边,手支着下巴睡着了。

我马上转头望向病床。

刘大妈虽已六十多,但身体不胖不瘦,皮肤细密光泽,并无深深皱纹。虽然昏迷,面孔慈祥。

“燃灯之名,阴阳顿开,普照世人,有影有形。”

我将左手放在腹前,腹语默念咒点燃阴阳灯,青色灯光打在刘大妈身上。

普通光源所照在人身都是虚影,只有至宝阴阳灯照出魂影。

身体康健,精气神足,魂影是一片油墨黑色,毫无半点杂质。而她刘大妈身遭重创,魂影里有一道半尺长的蓝色刀光,鬼物攻击后的痕迹显露无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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