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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章二十

萧沉月是何许人也,贵族出身,金枝玉叶,何曾有人为如此小事对她出言嘲讽,更上升到数典忘祖的高度。她眼珠一转,也不与冷羿商量,大声叫道:“小二,小二。”

店小二听到豪客招唤,一路小跑奔至二人桌前,恭声说道:“这几道菜都是敝楼大厨尽心做出来的,二位可还满意?若是满意,欢迎贵客下次再来惠顾,此次谢惠共是六两八钱。”萧沉月悠悠说道:“谁告诉你,我要结账的?”店小二一听,更是喜上眉梢,连声道:“是小的会错了意,贵客莫怪,莫怪。您是还想要酒吗?”萧沉月摇了摇酒壶,点点头道:“唔,酒再来两壶。”店小二应声道:“好咧。”说罢,便欲转身拿酒去。萧沉月叫道:“等等!”店小二连忙收腿,恭敬道:“贵客还有什么吩咐?”萧沉月眼波流转,瞟了一眼那老者,大声说道:“把这桌上的菜都撤了,再上一桌一模一样的。”

此言一出,不光店小二愣在当场,便连冷羿也大吃一惊,那老者更是气得重重地一拍桌子,恼道:“竖子!竖子!”那年轻后生眼见冷、萧二人气宇不凡,出手豪阔,生怕此言惹恼了二人,连忙一边低声劝慰老者,一边趁老者不注意,暗暗拱手向二人致歉。

店小二看了一眼桌上仍剩不少菜肴的盘碟,为难道:“倒不是小的不肯为二位贵客点菜,只是这……”冷羿连忙说道:“不劳烦小二哥,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见谅见谅。”萧沉月本就是为赌气方才如此,见冷羿出言拦阻,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待店小二走后,冷羿方才低声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再如何,也管不了他说什么,这又是何苦来由?”萧沉月脸色微愠:“可这老头一而二,再而三出言不逊,要不是顾着你的事,我早就过去好好问问他了。”冷羿摆了摆手,道:“算了,虽然他言语上甚不中听,但所说之节俭美德,倒也没说错,也不必为了些许小事上前争辩,徒惹是非。”萧沉月不置可否,心中暗道:“若这老头就此住口便罢,否则我定要好好捉弄他一番。”计议已定,便将酒壶中所余不多的酒斟入二人杯中,细细品酌。

那老者也不知是听了身旁后生的劝慰,还是见冷羿劝阻萧沉月,却也没再对他们出言讥讽,转而对那年轻后生道:“我泱泱华夏,自尧舜而起,历汉室中兴,再至盛唐之时,八方臣服,共贺天朝,你可知所恃者为何物?而暴秦厉隋,皆二世亡,所失者又为何物?”

那年轻后生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方才怯生生答道:“夫子,学生才疏学浅,实在答不出。”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说,却也并不着恼,谆谆道:“汉唐之所以强盛,凭的便是一个‘礼’字,秦隋之所以败亡,失的也是一个‘礼’字。”

那人一惊,生怕夫子又说出甚不中听的话,惹怒邻桌那两人,忙道:“夫子,授业之举还是留待回学馆再说,此地声嚣嘈杂,学生怕听漏了。”老者举起手中木箸,照着那后生头上便敲了一记,怒道:“若你用心,何处都可是学馆,难得老夫传授道理,你竟还推三阻四,找打!”

那人见老者动怒,不敢再劝,老老实实道:“学生知错了,愿谨听夫子教诲。”老者放下手中木箸,犹自带着怒气道:“你听好了。‘礼’之一字,涵盖甚广,天地君亲师是为礼、祭祀为礼、朝拜为礼、行路有行路之礼、用膳有用膳之礼、便是夫妇之间亦有敦伦之礼。”

萧沉月竖着耳朵听到此处,悄声问冷羿道:“敦伦之礼是什么?”冷羿挠了挠头,老实答道:“我也不知,许是迎亲嫁娶中的礼仪吧。”萧沉月“哦”了一声,继续听那老者之言。

只听老者接着说道:“汉唐之时,便立下‘以儒为尊,以礼为重’,凡事讲礼,诸事论节,方有强汉盛唐之世。而秦隋之帝,暴戾恣睢,自身便已将‘礼’之一字丢却,上不正,下参差,二世而亡便是明证。本朝太祖深明此义,自即位之后,便扩修先圣祠庙,亲率群臣,拜谒孔庙,此实乃立太平之基,假以时日,我大宋必将重现盛世,比之汉唐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后生目露迟疑,犹豫一下,方才低声说道:“可我大宋北有契丹,虎视眈眈,动辄侵我疆土,屠我汉人,太宗皇帝多次北伐亦是铩羽而归。西有党项,降而复叛,边关不靖,恐成大患,何时方能重现汉唐盛世?”

老者冷哼一声:“契丹党项,仍属未开化之蛮狄,无礼无教,纵然仗着力蛮马疾,也只是逞一时之威风。他日我大宋礼教昌盛,必能感化蛮狄,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啪啪”掌声,不由心中一愣,转头望去时,才发现是适才自己出言嘲讽不知饮食之礼的青年正在鼓掌。老者心头一喜,只觉得这青年虽然不知饮食之礼,但在自己教化之下,总算能迷途知返,倒也不失为良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手拈胡须,微笑道:“看来小兄弟也颇为赞同老夫说法吧。”

冷羿起身下座,随手携着一壶小二刚刚送上来的酒,走到老者桌前。抬眼才发现老者桌上并无酒盅,又为老者取过一盅,替老者斟满酒后,方才举杯道:“夫子所言,实乃小子平生仅闻,请容小子敬夫子一杯。”说罢,一仰脖,将一盅酒倾入口中。

那老者微笑举杯,也是一饮而尽,长吁一声,正准备说话时,冷羿已是抢先道:“夫子可曾到过契丹?见过契丹蛮子?”老者一愣,万没想到冷羿竟然问出这个问题,犹豫一下方道:“老夫久居中原腹地,还未曾游历至那北狄苦寒之地。不过此次携弟子游览大川,倒也确有前往契丹一行的打算。”此言一出,旁边那后生倒是心里犯起了嘀咕:“夫子有此打算吗?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而且我俩手无缚鸡之力,遇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契丹蛮子,难不成还真用礼教感化他们?”

冷羿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问道:“敢问夫子,人与禽兽有何区别?”老者心中暗喜,看来这少年确是诚心求教,瞧他二人出手豪阔,若能将他收于门下,沿途衣食当可无虞。

想到这里,老者清了清嗓子,昂然道:“亚圣曾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又曾说过‘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

说到这里,老者故意停顿了片刻,看了看冷羿面露思索的神情,心下满意,接着说道,“亚圣之言,是告诉我等,人与禽兽差别甚微,有人会抛弃,有人则会保留。舜帝最是明白其中道理,知晓人之常情,方会从仁义之路而行,而非为行仁义而行仁义。若是饱食终日,安逸度日却无教养,便已近似于禽兽。”

冷羿冷冷道:“不知亚圣可曾说过禽兽也能教化?让它知礼数而明事理?”老者一愣,心中暗骂,教化禽兽岂不就是孔圣弟子公冶长所擅之事,不过传言公冶长也只是通鸟语,哪能将禽兽教化而知礼数?犹豫片刻方才道:“这个……好像倒是没有。”

冷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越来越浓,便连剑眉之锋,发际之尾似亦是笑不可支,脸庞之上,只有那一双冰寒如霜的眸子中却是殊无半分笑意。

老者见他突然发笑,不由怒道:“老夫所说之言有何可笑?”冷羿轻声道:“夫子前说教化契丹蛮子,后又说无法教化禽兽,此言岂非自相矛盾?所以小子方才发笑。”不待老者出声,接着说道:“我知道夫子想说什么,无非想说契丹蛮子并非禽兽之类,仍是可以教化的。”

说到这里,冷羿猛然将双手按在桌上,虽竭力压制心中情绪,但依然难以控制,双目赤红,两手欲攥成拳,却在木制桌面上留下十道深深印痕,间中夹杂鲜红,触目惊心。

冷羿恍若未觉,直视老者,用低沉而又极力压抑的声音说道:“但夫子未见过契丹蛮子,我见过,不但见过,还亲眼看到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根本不能算人,只能是毫无人性的禽兽,哦,不对,禽兽哪有人性,他们只能算是穷凶极恶的禽兽。小子才疏学浅,不知如何才算教化,但小子认为,让他们尸骸蔽野,血流成河,方是对他们最好的教化。”此时的冷羿已全然沉浸在陈家村屠村之时的情形里,青筋绽露,面目悲愤,双拳握紧,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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