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宫的消息是在半个月后才传到棠梨宫的，

彼时越婕妤正在享受着怀香的按摩服务，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又恢复了平静。

“太后毕竟是政方的人，本宫又身怀有孕，于情于理，只要本宫不犯什么大错，太后是不会跟本宫为难的。”

两天之后，太后回宫，经幡摇曳中，一身明黄色凤袍的太后娘娘从十六台的轿辇中被身边的西竹姑姑服了下来。

楚承夜先行一步，自西竹手中接过太后，“母后一路劳顿了。”

“无妨，见到皇帝精神尚佳，也就放心了。”

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楚承夜的手背，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躲在人群之后的卫北嘉有意无意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似乎和自己掌握的消息有点出入啊，不是说楚承夜这位母后，其实是后妈吗？

“哀家离宫的这段日子，这宫里的事情大大小小的也听说了一些，越婕妤。”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太后点到，越婕妤连忙扶着怀香的手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冲着太后行了一礼，“臣妾参见太后。”

西竹赶忙扶起越婕妤。

“越婕妤身怀龙裔，哀家甚是欣慰，若是一举的男，你便是皇家的功臣。”

太后很是慈爱的从自己手上褪下一个石榴纹的翡翠镯子，水头极好，眼睛眨都不带眨的就带到了月结余的额手腕上，“这是哀家进宫那年先帝赏的，石榴纹，意头好，你可千万别辜负了。”

卫北嘉嘴角有些抽搐，这楚承夜现在也不过二十岁，放到现代连法定结婚年龄都到不了，这老太太急什么？

“咳咳……”

楚承夜轻轻地咳了两下，脸色有些尴尬，在现在的卫北嘉看起来未免有些无厘头，但是当很久以后，彼此的立场开始改变，卫北嘉才真正知道了楚承夜的表情所代表的含义。

“母后也累了一路了，不如儿臣先陪着母后回宫吧？”

“哀家怎么没有见到皇后？”

眯着眼睛在一众莺莺燕燕中打量了一圈，却并没有见到自己正牌的儿媳妇。

之前先点了越婕妤的名字是因为老太太思孙子心切，现在冷静下来了，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把自己请回来的儿媳妇本人了。

“皇后做错了事情，朕让她在长信宫紧闭，等她出来了，儿臣再让她去跟母后请罪。”

楚承夜尽职尽责的回答了太后的问题，这大约是他这辈子难得的耐心了，卫北嘉看着底下的人一派隐忍的样子，心里就想三伏天吃了个西瓜一样从头爽到脚。

让这混蛋天天呛人，现在终于有人能够管得住他了。

折腾了好一阵子，太后才回到了自己的福寿宫。

卫北嘉倒是没有跟过去，乖乖的跟着越婕妤回到了棠梨宫。

刚用过午膳，楚承夜便过来了。

看了看越婕妤的胎像，询问了太医知道龙胎没什么问题之后，便借口自己公务繁忙离开了棠梨宫，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特意瞥了卫北嘉一眼。

心里大概知道这位大佬叫自己什么事，等到越婕妤在怀香的伺候下歇了之后，卫北嘉才蹑手蹑脚的从棠梨宫溜了出来。

果不其然，在转过一座假山之后，卫北嘉就看到了一座明黄色的轿辇，想都不想就冲了进去，就看到之前溜走的某人正好整以暇的在那里煮茶。

卫北嘉很是不爽的看了楚承夜一眼，“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想我了？”

“要是还没睡醒就先回棠梨宫睡醒了再来。”

楚承夜这话明显就是在讽刺卫北嘉白日做梦。

“叫你来是有正事。”

还没等卫北嘉反驳，楚承夜就开始了自说自话的模式，这大约是卫北嘉第一次见到楚承夜这个样子，“小伍子，会乾元殿。”

轿辇缓缓启动，楚承夜为自己斟上一杯茶，“太后回来，还带回了自己的侄女，德妃，这后宫又要乱了。”

“什么叫又要乱了，你的宫里一直乌七八糟的，就没好过啊。”

卫北嘉很是不客气的点出了一个真相。

挥了挥手，楚承夜直接被卫北嘉气笑了，自己这宫里是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但是这么说出来也委实太不顾及自己这个帝王的面子了。

“德妃从小呈教于太后膝下，心机手段比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后的意思一直是希望德妃能够诞下朕的长子，现在你家主子却抢先一步怀孕了，你说太后心里会不会好过？德妃心里会不会好过？”

一边品着茶，一边谈着自己的事情，卫北嘉却在这短短的几十个字里听出了楚承夜作为帝王的无奈，连自己的子嗣都要被算计，这皇帝当得也确实够憋屈了。

怪不得这货老是喜欢跟自己厮混在一起，合着是身边根本没有能一块玩耍的小伙伴啊。

“德妃什么的也就算了，太后应该是不会对下手的吧，毕竟那可是她的孙子孙女哎。”

表示自己有些搞不懂后宫女人的心思，但是楚承夜既然说了，卫北嘉还是不得不当真，“不过太后要是想出手……越婕妤高洁有余，智慧不足，恐怕很难。”

“这孩子早晚要没，但是却绝对不能是现在。”

楚承夜的话刚一落下，卫北嘉便仿佛受惊一般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承夜。

“那也是你的孩子！”

“太师府早晚要覆灭，到时候能不能保住越婕妤都在朕一念之间，又何必留下一个孩子来受苦？”

在说这话之前，楚承夜明显停顿了一下。

卫北嘉下意识的不想相信这个理由。

轿辇一时陷入了沉默，“陛下，乾元殿到了。”

小伍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楚承夜当先下了轿辇，卫北嘉磨磨蹭蹭的不想出来，但是却架不住某人越来越黑的脸色，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下来了。

小伍子刚服侍着楚承夜脱下了外袍，外边便进来了一个小太监，一脸畏畏缩缩的在门口犹豫着。

“有什么话便回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小伍子呵斥着，那小太监才双腿打颤的进来了，“启禀陛下，蒋昭容娘娘来了。”

“他来做什么？”

楚承夜很是不爽的挥了挥手，“就说朕在忙着，让她回去。”

卫北嘉摇了摇头，每个用情不专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堆理由。

“可是皇上，蒋昭容娘娘说她的宫里闹鬼了，只想向陛下求个恩旨。”

那小太监多嘴说了一句，可是在这一句话之后，整个乾元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局促的望了望小伍子，却看到整天嘻嘻哈哈的伍公公脸黑的几乎要跟碳一个颜色了，原本心里就有鬼的小太监瞬间觉得如堕冰窖，牙齿打颤的声音越来越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先下去吧，把蒋昭容宣进来。”

楚承夜突然出声，打破了可怕的平静，那小太监如蒙大赦，转过身的一瞬间卫北嘉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等到小太监完全出去之后，楚承夜才漫不经心的看了小伍子一眼，“朕把乾元殿交给你，你就调教出这么些东西来？”

小伍子知道这次自己逃不了，也没想着能被轻饶了，“是奴才调教的不好，让这些眼皮子断的东西污了陛下的眼。”

“自己处理了，朕不想在看到第二次。”

“嗻。”小伍子弓着腰退了下去。

卫北嘉及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那个小太监说白了也不过是收了蒋昭容的一点钱财，看他的样子想来也是头一次，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他承受不起的。

当然，楚承夜并不会放过卫北嘉的小动作。

但是这却并不会更改他的主意，乾元殿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地方，要是皇帝身边的人开始尝试左右皇帝的决策，那这个人就绝对不能留了。

还没来的及说话，一身水蓝色襦裙的蒋昭容便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卫北嘉很是识相的往桌子底下一钻，这个时候要是被蒋昭容看见自己居然在楚承夜这里，还不一定要再多生出多少事端。

“臣妾参见皇上。”水蓝色的轻纱随着她的动作垂在地上，身上佩环叮当，香风阵阵，倒是卫北嘉难得不会反感的茉莉花香。

“免礼吧。”

自顾自的埋头看着桌案上的奏折，楚承夜压根没有让蒋昭容坐下的意思。

“爱妃的手伸的太长。”

根本没心思听蒋昭容想要说什么，楚承夜就连消带打的将自己的不满表达了出来。

“在别的地方朕懒得管，但是若是把手伸进了乾元殿……”

故意拖长了声音，就在卫北嘉好奇楚承夜为什么没有把话说完的时候，殿外却十分突兀的传来了小伍子尖细的声音。

“你们一个个的都看好了，平日里当差都警醒着点，这里是乾元殿，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地方，一个个眼皮子别那么浅，回头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陛下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这一点都给我记好了，要是再敢犯，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小伍子的声音被一阵桌椅拖拽的声音遮掩过去，曾经在永安宫经历了这一遭的卫北嘉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过了没一会儿，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就从外面响了起来。

“公公，奴才错了，公公，绕了奴才吧……”

“奴才再也不敢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最后终于完全没了声音。

又是一阵桌椅摩擦的声音，卫北嘉也有些情绪低落，根本没有心思去观察蒋昭容了。

倒是楚承夜心里根本没有什么波澜，等到一切声音平息了之后，才再次开口，“宫里的规矩一向如此，朕不希望有任何人想来挑战朕，挑战这个规矩。”

蒋昭容一张俏脸瞬间变成了惨白的颜色，倒是比刚进来的时候装出来的那种柔弱自然上了三分。

“臣妾知罪。”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蓄满了泪水，卫北嘉被雷的外酥里嫩，这群女人也太会演了吧。

其实这一点卫北嘉倒是想错了，蒋昭容现在是真的慌了，刚才楚承夜做的一切根本就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只怕用不了一盏擦汗的功夫，这宫里就不会有人不知道了，只能说幸好皇后在禁足，不然恐怕只那一关，自己就过不去。

“知罪就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楚承夜竟然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放任蒋昭容一直跪在那里。

身后的掌事宫女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却也没有胆量忤逆楚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