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概率的角度讲，这个世界没有永远赢或者永远输的游戏，这才是某种意义上的公平。

当一个人笃定自己能左右一个游戏的结果，唯一的可能就是作弊。

我看着侯英信誓旦旦的样子，我有点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象棋这东西我不他擅长，只是在雾隐医院里的时候和邬先生下过几次，但我们也不是为了消遣和打发时间，我们不过是在通过下棋的时候谈一些事情。以至于我们下棋的方式也根本不是按照象棋的规则来执行，其实这也只一种合理，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我们当然可以随便胡乱走动棋子，只有正常的人才会按照规则来移动棋子。

棋局开始了，麻利先走。他很出人意料地用自己的炮吃掉了对方的马。侯英轻笑了一声，然后用“车”吃掉了麻力的炮。

紧接着麻力用自己的另外一个炮吃掉了侯英另外一个马，侯英当然还是用车吃掉了炮。

接下来的棋局麻利故意用换子的方式把自己的马和对方的炮换掉。我和邬先生下棋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这一般是初级者和高手之间下棋惯用的伎俩，无非是打乱对方的节奏罢了。

但我明白，麻利不在乎侯英的节奏是不是被自己这种胡乱的下法给打乱了，他只是单纯地讨厌马而已，尽管只是旗子上的马，而且无论这棋子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都不喜欢。

看到他这个表现，我心里隐约觉得有点怪怪的，也有一点点明白侯英之所以毫无逻辑地找到麻利要求和自己下一盘棋的意义了。

我看了一会儿，看的我只打哈欠，我确实不关注这个过程，而且也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知识结果而已。

老孔似乎看的津津有味，一会儿对麻利的落子连连点头，一会儿又为侯英的棋招叹息不已。

不过侯英和麻利似乎对老孔的态度不以为意。麻利的表情始终凝重而严肃，侯英的脸上则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其实以我这个半吊子的水平都能看得出来，现在麻利的优势还是很大的。侯英的重要棋子都已经被麻利吃掉了。

欧阳一直很认真地在看麻利和侯英的棋局，尽管侯英毫无优势可，但欧阳依然是不是很担忧地看着麻利，就好像麻利随时会输一样。

随着麻利一个非常低级的失误，麻利丢掉了一颗“车”，在一旁观望的老孔差一点扑到棋盘上，他痛心疾首地说：“哎呀哎呀，怎么能下在那里嘛，简直是愚蠢至极的昏招，你如果按我说的，不出五步一定能赢的。”

侯英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笑着说：“就是就是，要是按照孔老哥的想法，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投降了。”

老孔也附和说：“就是嘛，早就应该听我的才对。”

我没好气地说：“怎么就得听你的？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你没听过吗？”

老孔也不示弱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说教，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就拿刚才那步棋来举例子吧，如果听我的，是不是就不会把自己的棋子丢掉了？”

杨舒妤在一旁头都没有抬起来，说：“吃的盐多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的口味太重，这对你的血压没有好处。”

我们都笑个不停。老孔气得表情都扭曲了，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和一个女人呈口舌之快，只好恼羞成怒似的冲我们嚷嚷说：“都别罗里吧嗦了，人家还要下棋呢。”

是啊，麻利和侯英的棋还没结束，而且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结束了，本来麻利占尽优势，结果一个失误几乎把自己已经到手的胜利又让了出去。

侯英嘿嘿地笑了笑，说：“麻利先生，这棋看来我是赢不了了，不过看起来你好像也并不想赢，真是有意思。”

麻利冷血一声，说：“下棋的是我，怎么下当然是我的自由。”

侯英说：“说的没错，既然下棋的是你，那你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不过你放心，我有一种预感，今天这场棋一定可以分出胜负。”

其实不仅仅是欧阳，就连麻利自己可能对自己能不能胜利也存有疑虑。或许麻利觉得就算赢了侯英也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更有可能连这种暂时的失利都是侯英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于是在这场棋局的收尾阶段，麻利更像是想要一场和棋。其实他做的很对，这种局面说不清道不明，双方打平才是最稳妥的结果。

就在麻利把自己最后一个“车”故意丢给对手之后，他基本也就没有任何优势了，两边现在只有和棋了。之前我想着不管谁输谁赢，结果一定不会那么简单，但是现在得到了平局，说实话我的内心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而且刚才侯英说场棋能分出胜负，我看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总之以我有限的水平来看，这场棋除了平局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答案了。

不过欧阳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棋盘，就像是他能在这几乎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的局面是在寻找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棋局已经到了“磨棋”的阶段，两个人只能重复无意义的移动，但是都不能对对方造成任何威胁。

终于，麻利长出了一口气，说：“和了吧，玩到现在你也累了吧，休息休息吧。”

侯英笑着摇摇头，说：“游戏还没结束呢，着什么急呀。”

麻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他问：“请问这还有什么意义吗？刚学棋的小孩子都知道，这种局面就算再下一天一夜也不过是和棋而已。”

侯英笑着说：“如果从局面上看，你说的没错，似乎只有和棋才行了，不过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认输。”

麻利不解地问：“认输？”

这一次连老孔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说：“侯英兄弟，我看要不算了吧，这棋就算是和棋吧。”

侯英没有理会老孔，他对麻利说：“怎么样，和棋太无聊了，不如我们之间谁来主动认输吧。”

既然侯英这么问了，自然就是暗示麻利主动认输。我气不过，冲侯英说道：“我说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欺负人是不是也应该有个限度？”

侯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没错，我认为任何事情都要有个限度，包括欺负人。这也是我做人的原则。”

我冷笑着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侯英哈哈大笑，说：“那是因为我现在做的事情还没有达到我的底线。”

说实话我现在真想上去抽他一个大嘴巴。

麻利认真地说：“侯英先生，我已经耐着性子陪你玩了这么久，现在你还让我主动认输是不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侯英笑着说：“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任何想要难为你的想法，不过既然要有人认输才能结束这个游戏，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承认失败，当然我也可以认输的，只是我并不喜欢失败的感觉。”

我在心里祈祷麻利能站起来揍他一顿，但是麻利只是被他气得笑了出来，说：“侯英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你不喜欢失败，我同样也不喜欢输。所以这是个无解的局面，就像我们这场和棋一样。”

侯英问：“所以你的答案是拒绝认输喽？那我们就继续下吧。”

麻利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再继续下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根本就不会改变这个局面，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侯英撇了撇嘴，说：“上一个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的人我把他分成了几十块，当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既然把你当成了对手，我就要对你有足够的尊重，这也是我的原则之一。如果你认为这是个无解的局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或许在三步之内就能决出胜负。”

麻利愤怒极了，他把棋子胡乱一走，说：“好啊，你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赢下我的？”

说着，侯英不急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棋子，那是他在上车的时候得到的属于自己的物品，现在他把这个写着“马”的棋子，放到了棋盘上，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将军。”

麻利看着那个棋子，眼睛瞬间不满了血丝。

欧阳叹了口气，说：“结束啦，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麻利歇斯底里地把眼前的这些棋子掀翻，他抱着自己的头哀嚎不止。

嘶吼声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

这期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就算说什么别人可能也听不太清楚。

等到麻利喊累了，他这才用沙哑的嗓音说：“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的，好，我输了。你不是想听真想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真想。我不姓麻，而是姓马。我的家族都惧怕马这种动物，这个事情还要从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