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被关着也没个什么发落，叶无坚只觉得自己的头上始终吊着一把刀。

这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叶无坚也不敢拿架子，闻言忙忙的自证：“确实是奚家，我可没骗你！”

他急匆匆的将当年事情说了：“兵部带着人去抄家的时候，是奚老将我叫去亲自嘱咐的，这事儿千真万确，我可不会骗你。而且那时候，他还让我在唐家老宅放了点东西。”

正是那点东西，后来彻底的将唐家的案子板上钉钉。

这些年叶无坚做的缺德事情不少，也不差眼前这一桩，但现下说出来的时候，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心虚。

他不敢抬头去看卫渊的眼神，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阴冷的盯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背。

叶无坚的头更加低了下去，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道：“我那时候也是被逼无奈，毕竟叶家那时候也算是日渐式微，我总得在朝中活下去啊。”

卫渊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道：“可你后来，跟二皇子走的近。”

众所周知，叶无坚是陈家的走狗，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听得卫渊的话，叶无坚讪讪一笑，道：“也不算吧，毕竟多条路，便多条前程。”

卫渊顿时懂了。

所以，这人是押宝呢，谁都没放过。

可惜，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渊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这话便要走，叶无坚却是慌了神儿：“这就走了么？”

到了如今这地步，叶无坚也不怕他们是利用自己，毕竟有价值，说明他还有出去的希望。

他可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

见状，卫渊看了他一眼，道：“我会不会来，取决于你今日的话是真是伪。想来，叶大人不糊涂。”

这话，倒是给了叶无坚一个主心骨。

他忙忙的点头：“那是自然。”

他的态度，也让卫渊确信，至少今日的话，都是真的。

直到卫渊出门之后，叶无坚那点谄媚的笑容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懊恼与不甘。

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那赵雪娘的身份竟然是长公主丢失的女儿，他当年说什么也要对她好一点。

听说赵雪娘还被封了郡主，皇帝还给了封地与宅院，连带着叶白微都封了县主了。

原本，他现在应该是名正言顺的郡马爷，而不是在这阴暗的监牢里惶惶不可终日！

念及此，他又有些恨意，那赵雪娘是个没良心的，虽说他欺骗了她，可娶进门后不也待她挺好的么？

还有叶白微，一朝被封了县主，竟然还将他的姓去了，只留了白微二字。

这个不孝女！

然而不管叶无坚如何在监牢里捶胸顿足的后悔当年，这世上也是没有后悔药的。

至少现在，他只能在这里懊悔，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

从监牢出来后，那里的阴冷与腐朽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身旁。

直到上了马车，卫渊点燃了熏香，任由那烟气袅袅升腾，空气片刻便充盈了这些香气，也让那些腐朽散去了一些。

卫渊长舒一口气，看着眼前人，轻声问道：“师父怎么想？”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个，正是易容之后跟随前来的唐修明。

听得他开口，唐修明眉眼沉沉：“他的话真假掺半，但奚家绝不清白。”

当初他们猜错了方向，以为要查安王之事，也需的从陈家下手，谁知直到陈家被扳倒，卫忠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却也没有从陈家查到太多有用的。

唯一一个便是那个令牌，但那也只能证明陈蕴修是为了那位做事。

甚至他们连实际的证据都没有。

直到今日，听到了叶无坚的证词，才知这里面竟别有内情。

卫渊则是想的更多。

怪不得这么多年贤妃圣宠不衰，怪不得大皇子跟二皇子争斗几乎不落下风。

一切都有了答案。

作为在皇帝还是齐王的时候，便入了他的后院的女人，贤妃稳坐这么多年的位置，奚家在背后功不可没。

甚至这次陈家出事，奚家虽然暗中使绊子，却从不在明面上叫人抓住把柄。

这个老狐狸。

原本这种老狐狸，卫渊是不屑于跟他打交道的，可是现在，他牵涉进了安王之事，那么对方再圆滑，也得斗一斗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

听得卫渊的话，唐修明看向他，神情微动：“从奚家老三下手？”

他这话一出，卫渊便笑了起来：“不错。”

不愧是唐修明，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如今的奚家，并非是铁桶一块，至少，那位奚家三少爷就是一个草包心儿的。

贤妃有兄弟三个，长兄奚绍安，如今继承了父亲的职位，在朝堂上隐隐有首辅之相，而二弟奚绍轩，则是外放在戍边重镇，乃是一位大将。

可惜到了奚家老三奚绍明这里，却将吃喝嫖赌都占了个齐全。

他是老来子，家里娇惯得很，便养成了一个草包纨绔，寻常正事儿不做，靠着家里的荫蔽，倒是把天底下的祸事都闯了一遍。

且就在月余之前，他才闯了一个半大的祸事。

卫渊与唐修明对视一笑，点了点桌案，道：“送到手的把柄，哪儿能不用呢？”

……

第二日一早，贤妃还未醒，宫人便急匆匆的进门，焦灼的请女官进去通传。

见她这模样，女官也不敢耽误，悄悄地进了内殿，轻声将贤妃唤醒，压低声音道：“主子，奚家来人了，等着见您呢。”

她这话一出，贤妃便觉心头一跳。

待得收拾妥当传人进来，才知果然是出事了。

确切的说，这事儿是先前便发生的，可贤妃没有想到，会再次翻出来。

正月里的时候，奚家老三奚绍明在花楼里跟人齐了争执，打死了人。

他若是打死的寻常百姓，奚家花点银钱也就压下去了，偏生……他打死的是时任礼部主事的朱晨。

打死了官员，还是朝廷在册的官员，这下事情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