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川浑身打颤，僵硬着点点头。

是的，自己什么都知道。顾平川咬着唇，他无法当着一家子面前撒谎，哪怕自己想撒谎，也是无用的，父亲会轻而易举看破自己的谎言。他第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而对段铭透露出来的杀意，也暴露了自己。

顾正颜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老太太却是镇定得很，她没有怀疑顾砚是不是顾正颜的孩子，顾砚的模样与顾正颜小时候一个模子，不用猜想，也知道顾砚是顾正颜的种。

顾岑欢与顾平川虽然长得标致，但细细看去，倒是有几分像跪在地上的段铭。

“我知道，我留不住了……”顾平川对着老太太磕头，“但是……但是娘亲只是一时糊涂，还请祖母还有父亲能够原谅娘亲这一次的错误，娘亲保证……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下如此糊涂的错事……”

“原谅？顾平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蠢话么？”顾正颜冷声质问道，“你姨娘犯下这种错误，你要我原谅？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孩子么？以前容忍你，是因为以为你是我的孩子，如今知晓真相，你说说，我凭什么还要容忍你？”

顾平川张了张嘴，只有紧紧地攥着拳头。他不敢去看顾正颜，他心知肚明，顾正颜对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大人，你们要我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道明白了，我……我现在可以走了么？”段铭回头，对着顾奕之毕恭毕敬的道。

赵氏绝望的看着段铭，以前与段铭相处，赵氏眼中仿若是蒙着一层纱，导致自己看不仔细，现在的赵氏倒是所有都看清楚了，段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根本不配自己去爱他。

赵氏还未开口，顾平川血淋漓的眼神朝着段铭投了过去。都是这个人害的！都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他出现在自己与娘亲面前，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顾平川显然是忘记，是赵氏去找的段铭，如果段铭致死不愿将赵氏供出，或许顾平川会对他心怀感激，可现在，顾平川恨不得段铭去死！段铭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当自己的父亲！

顾平川咬牙切齿，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他直接冲上前，匕首狠狠插入段铭的胸口。他动作很快，众人几乎都没有意识到，段铭的身体已然摇摇欲坠，倒在血泊之中。顾平川没有放过段铭，手中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刺入段铭的身体。段铭睁着眼，似乎不敢相信顾平川真的对自己下手。

他来不及呼痛，口里颤巍巍的吐出鲜血。顾平川血红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他浑身沾满段铭的鲜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父亲，现在你可满意了？”他回头，凝视着顾正颜。

赵氏被顾平川的行径吓破了胆子，顾平川这是在做什么！

她爬到段铭身旁，段铭奄奄一息，看向赵氏的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段郎……”赵氏轻呼，她的语气如同被抽丝剥茧，气息微弱。她不愿承认，直到现在，对段郎，她心中仍是揣着难以斩断的情感。赵氏比谁都要清楚明白，段郎对她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赵氏咬破了下唇，眼中血泪蔓延。

都是她的过错，原本他们一家人还可以蜗居在顾家的光环下过着富贵日子，都是自己要去害老太太。

老太太明显被吓得不轻，饶是这么大年纪，也从未瞧见如此血腥的场面。更何况，这血腥的场面还是自己孙儿造成的。老太太大口大口呼吸着，李嬷嬷与张氏见老太太面色发灰，起身搀扶着老太太回了里屋。

老太太身子还很虚弱，见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

小梓与惜月也被吓到了，小梓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富丽堂皇的前堂就这么染上了鲜血。

“姨娘，都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不肯回头么？”顾平川问赵氏。

赵氏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跪着，手紧紧攥着段铭的手，直到段铭气息逐渐微弱下去……

“平川，我这辈子做了不少错事，这都是因为我……我在痴心妄想……”赵氏叹息道，“你可能不懂，段郎对我而言的意义是什么……”

赵氏打小就是没娘疼没爹爱的，她早早的就被家里人买卖了出去，当初自己沦落到瘦马庄子时，段铭是瘦马庄子的小厮，赵氏吃不饱穿不暖，是段铭一直接济自己，正因为有段铭，赵氏才可以在瘦马庄子活下去。

后来，她被买入顾府，虽然得到顾正颜的宠爱，但赵氏何尝不知，顾正颜的爱就如烟雾一般虚无缥缈。顾正颜爱自己的能歌善舞，爱自己的纤纤细腰，唯一不爱的，恐怕就是赵氏本身。

但是段铭不同，段铭会与自己说知心话，段铭曾在自己那段黑暗时光中给予自己最强力的关怀。她心里住着段铭，且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今日段铭虽然为了保全自己出卖了她，赵氏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段铭，可当顾平川杀死段铭的这一刻……

赵氏心中的爱恋……又重新活了过来……

赵氏的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她叹出一口浊气，对着顾正颜下跪：“正颜，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我的宠爱，若是有来世，这份恩情，我会偿还于你。我知道我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最后，我还是想要请求你，请求你不要对付平川……还有岑欢，岑欢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了，离开了顾府，她哪里也去不了……”

赵氏重重地磕头，随即站起身，重重的撞向墙壁。

“啊！”

堂内的女眷都忍不住尖叫起来，顾平川想要阻止，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赵氏已经撞上了墙，顷刻间，鲜血在白墙上盛开妖冶的鲜红。

张氏瞪圆了眼，手中的娟帕也不禁掉落在地。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因为赵氏撞墙而狠狠一震。

顾正颜也惊呆了，一时间堂内就死去两个人，要说欣喜，众人都高兴不起来，余氏与孙氏只觉满堂都是晦气。

小梓不忍看下去，掉过头去。顾奕之余光瞥向小梓，走到她跟前，用肩膀替小梓当去这血腥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