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怪跟动物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在大概两三年前，水月曾跑到执政官阿兹尔·德雷克的书房，缠着他给自己讲大探险家德雷克的探险故事。因为阿兹尔是德雷克的后代，肯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阿兹尔给水月讲述的，是德雷克年轻时流落荒岛，不得不靠吃魔怪存活下来的事。于是，水月有了这个疑问, 魔怪和动物究竟有什么区别。

“你该多读读书，公主殿下，在丽兹·达尔文的著作里，有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阿兹尔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他原本正在给某人回信，但因为公主的突然造访，不得不停下写了一半的信件，让他有些着急。

“但是我的老师赫斯特里教授说，书是知识最好的载体，却不是唯一的载体，前人的讲述也是知识传承的有效途径。比方说，您的祖先德雷克吃过魔怪这事，书上就没写过。”水月狡辩道，没有识趣离开的意思，还探出脑袋，去看阿兹尔面前的信纸。

“确实。”阿兹尔把信纸用书盖住，叹了口气，思索着说，“不过我也不是专家，还是只能告诉你书上的内容。魔怪跟妖类一样，是动物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神血的滋养，进化而来的。当然，也有说法是魔怪和妖类也是和人一样，由神创造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魔怪并不具备人类或者妖类所具备的高等智慧，是半成品。”

“半成品？”

“是的, 就像没有发育完全的儿童一样，他们虽然有着强力的躯体，却没有成熟的智商。是有一些魔怪会使用简单的念力，但那也只是为了狩猎而产生的很原始的念力，就像野兽的利爪和獠牙一样。远不及我们人类的念力高级。”阿兹尔简单的阐述了丽兹·达尔文在书上的观点。

“远不及我们人类的念力高级？丽兹·达尔文的书上，似乎没有这句话。”水月用手托着下巴，一副轨迹得逞的表情。

“这么说，公主殿下是看过丽兹·达尔文的著作的。”阿兹尔越发显得无奈。

“阿兹尔大人，您说，人类到底高级在哪呢？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可大部分人类在面对魔怪或者野兽，甚至一只小小的带有毒液的蚂蚁，都会丧命，跟它们相比，人类不是更加脆弱吗？”水月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因为我们将念力这种生命能量发挥到了极致，公主殿下，我们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为我们创造出适宜的生存环境，我们通过播种创造食物，我们通过建筑创造居所，我们通过火和矿物创造出了连妖类都忌惮的武器。正是这种高等的智慧让我们凭借这副脆弱的躯体，在这个处处都是致命危险的厄斯大陆生存了下来，并成为了主宰。”阿兹尔摆出一副高昂的姿态，向水月诉说人类更加高级的原因。

“但是这都是为了生存不是吗？根魔怪当成利爪和獠牙的‘很原始的念力’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水月反驳的问道。

“确实没有本质的区别，但这让我们人类在向所有生物追求的终极目标进发的道路上，比其他生物走得更快更远，那就是向更高级别的生物进化。有些人，比如你的父亲，在我看来，已经十分接近神了。他甚至能像神一样，凭空创造出真实存在的物件。这种能力，是创造新世界所必须的。”

水月似乎受到了震撼，思考了很久。

但最后，她又调皮的问道：“您说魔怪就像没有发育完全的儿童一样，没有成熟的智商，但它们总归是有像孩子们一样的智商，对吧？”

“确实如此。”

“那您的祖先德雷克，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吃过婴儿的对吧？”

“你这是诡辩，公主殿下！”

……

水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回忆起与阿兹尔关于魔怪的对话，大概是因为眼前的这些生物看起来跟可爱的人类婴儿相差太远了吧。

乍一看，像是巨大的蜈蚣，但仔细看的话，却比蜈蚣更加恐怖。他们背上覆盖着一节一节的蟹壳一样凹凸不平的暗红色硬壳，还带着一些诡异的没有规律的图案。伸在硬壳外的数不清的几十公分粗的长足，也是一节一节的，很像一些大型机械上用的伸缩金属管。足尖则像带刺的铁锤一样，牢牢钉在树干上。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它们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是普通的蜈蚣，放大到十几米的长度，也足够吓人了。

这些不死千足虫摇晃着头部的触角，与邻近的同类的触角碰撞，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是人类吗？”水月听到了脑海里传来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像是剧院里表演恐怖戏码的演员，发出的类似干呕一样的说话声。

“是人类，好吃的人类。”另一个差不多的声音传来。

水月意识到这是这些魔怪们在说话。她有过类似的经历，在黄金城的地下角斗场的鸟笼里，被巨蟒缠住时，也在脑海里听到过对方的声音。

“但是丽达说过，不可以吃人类。”

“可她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我们了，而且人类真的很好吃。”

不死千足虫们似乎陷入了争执。

丽达？

水月听到这个名字，意识到它们可能是在说丽兹·达尔文。

“等等，你们认识丽兹·达尔文吗？”水月赶忙问道，但是她骑的长腿鸟“小长颈”还在不停的后退。

不死千足虫们被水月的声音惊扰，纷纷扬起脑袋。在它们头部的外壳前端，有两个类似眼睛的图案，仿佛在紧紧盯着水月。

然后，它们开始纷纷沿着树干，像蛇一样爬了下来。

这下水月也跟小长颈一样感到害怕了。

斯凯尔控制着自己的长腿鸟，跑到水月身边，抓住小长颈的脖子，打算带水月逃跑。

水月却制止了他，并且从长腿鸟背上跳下了去。

“我们就是为了找它们才来的，不是吗？”水月虽然也很害怕，但还是安抚着两只瑟瑟发抖的长腿鸟和一脸担心的斯凯尔，“不要怕，请相信我。”

随着水月的安抚，两只长腿鸟弯下长腿，像鸭子一样坐到了地上，并把头埋到了翅膀里。看样子它们虽然还是害怕，但不打算抛下水月逃跑。

斯凯尔见状，也从鸟背上下来，站到了水月身前。

很快，他们便被十几条巨大的长虫子，围到了中间。

这些虫子的身体扭曲着交织在一起，在周围形成了一道环形的蠕动着的墙壁。

一股难闻的气味，从它们摩擦的部位散发出来。

“是有毒的气味！”斯凯尔马上捂住了水月的鼻子。

“有毒？这个人类在说什么？”水月再次听到了干呕一样的声音。

“我们好像是能摩擦出有毒的气体。”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那我们干嘛要这么干？我们不是因为这个人类好像能听到我们说话，打算过来问话的吗？”又一个声音疑惑道。

“那还不快停下，你们这些愚蠢的丑虫子！”还是差不多的声音骂道。

“你跟我们长得一样！”

在争吵声中，千足虫们逐渐停止蠕动，并且散开来，各自以不同的姿势盘踞下来，摇晃着脑袋，用头顶类似眼睛的图案对着水月。

水月被它们说的话和怪异的动作逗得笑出了声。

这让斯凯尔一脸疑惑，但没疑惑多久，他就因为吸入毒气，晕了过去。

“斯凯尔！”水月惊叫一声扶助倒下的斯凯尔，发现他已经嘴唇发黑，便焦急的冲那些千足虫喊道，“他怎么了？”

千足虫们面面相觑，相互用触角交流了一番，水月听出它们是在争执让谁出来和自己对话，活像一群在路上看到心仪女生，想上来搭讪的男生。

随后，其中一条千足冲扭动着身子爬到水月面前，并冲水月伸出了触角。

水月看着在眼前晃悠的黏糊糊的触角，觉得有些恶心。

“她好像不知道要通过接触才能跟我们直接对话。”脑海中传出了其他千足虫们交流的声音。

“真麻烦，不如直接吃了她吧。”

听到这话，水月赶忙放下斯凯尔，抓住了眼前晃悠的触角。

接着她就“听”到了声音，不同于千足虫们之间用触角交流时，传到自己脑海里的声音，这个声音更加直接，仿佛是用自己双手听到的一样。

“你是谁？人类，你好像跟丽达一样，能听到我们说话。”

“我叫范特西·水月。”水月觉得这种感觉很神奇，以前从未有过，但还是先问起斯凯尔的情况，“我的同伴是中了你们释放的毒气吗？你们可以治好他吗？”

“范特西·水月，有趣的名字，就是有点长，是什么意思？”不死千足虫没有回答水月的问题。

“水月指的是映在水中的月亮，范特西是我的姓氏，也是我父亲的名字，意思是梦幻。”

“所以，就是梦幻的水中的月亮，”不死千足虫用嫌弃的语气说，“人类的名字真是复杂，不如叫范水，简短。”

“还是叫我水月吧，”水月看了看身边的斯凯尔，着急的说，“你们可以治好我的同伴吗？”

“不可以，我们释放毒气是为了杀死猎物，可不是为了治好猎物。”不死千足虫扭了扭身子，像人类摇头一样表示否定，接着继续说，“你跟丽达一样能听到我们说话，还说到了她的名字，是丽达派你来看望我们的吗，范水？”

“请叫我水月。”水月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解释说，“抱歉，丽兹·达尔文已经去世了。”

不死千足虫愣了一下，随后从水月手里扯出触角，回到同类身边，传达了水月的话。

虫子们顿时乱成了一团，纷纷像遭到攻击一样，在原地挣扎了起来。它们外壳上的图案，也跟着的不断变幻扭曲。

“请告诉我，该怎么救治我的同伴！”水月对虫子们喊道。

但虫子们好像听不到她的喊声，依然在各自挣扎着。

水月急了，冲过去，抓住与她对过话的那条不死千足虫的触角，吼道：

“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