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出门，海密就撞见了前来的东方秀，只着一件红色纱单衣，披散的头发也颇为凌乱，面色憔悴无比，特别是那一双满是血丝肿胀无比的眼睛，光着脚也未穿鞋，浑身散发着孤寂与悲痛。

看得出来，靖文公的死对她的影响不小。海密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侧身打趣道：“哟，这还是我们那个娇嫩听话的皇都第一美人吗？我瞧着，跟外面那些疯妇有何区别？”

东方秀侧眼看着海密，此时的她还没有什么心情管这个人，只白了他一眼就继续往里走去。

不想却被海密一把拉住：“你们姐妹两，好好的，把一切，说清楚！”

本是不做理睬，这句话不知为何刺激到了她，东方秀转身，双手呈爪状就朝海密冲去，却被眼前人一伸手挡住：“襄越，你早晚，不得好死！”

“我且等着，您有工夫来管我，不如先去看看你的好妹妹吧，不，是杀父仇人。毕竟等会儿，你就走不出这里了！”海密对东方秀的一切行为不置理睬，料到她今日要来，他也是早做好了准备。

东方秀推门，看着坐在床边的红笙，竟有了片刻的恍惚，之前虽在寒雪阁有过几面，却并未仔细看过彼此的样貌，这细看来，两人倒是有些说不出的相像。

“你来，是来替你的杀人凶手父亲报仇的？”倒是红笙先从这种恍惚中醒过来。

“杀人凶手？东方笙，你好毒的手段！”东方秀说着，眼泪又是从眼中滑落。一想到那漫天火海的样子，她的心中就疼痛难耐。

“我好毒，十二年前，是你那父亲和母亲亲手杀害我的母亲，他们当时，又何尝不是毒辣无比呢？”红笙说着，也回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事，那时的大火，又怎会比现时的小。只要一想到靖文公和他的夫人在火场外冷漠的双眼，她就觉得不寒而栗，十二年的仇恨呐，可终算是告一段落——

东方秀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两件东西扔到红笙脚下：“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判断，这么多年一直把我爹看做杀害你母亲的凶手！这东西是我父亲走之前死死抱在怀中护着的东西，你该认得！”

红笙拾起那两个物件，正是那只定情的簪子和她幼时最爱的风筝：为什么这东西靖文公死前还护着？她不敢想，捡起这两件东西时手却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自认为楼晚歌还算个聪明人，你这么多年跟在她身边，竟是连半点聪明劲都没学到。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莽撞无知，襄越，哦不，海密，你跟着他这么多年，可知，他才是杀害你母亲的真正凶手？”东方秀凑近了红笙，强忍着想要将眼前之人撕碎的冲动，内心深处，却有那么一丝儿可怜她：十多年恨错了人，凶手一直在自己身边欺骗自己，想来也不是什么轻松事。

“不可能！”红笙猛的站起，双目圆瞪，自然是不相信东方秀所说的话。

“你当然不相信啦，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觉得我父亲是杀人凶手，我老实告诉你吧，我自小不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当年大火，我是亲眼目睹，一群带着面具的人，海密就是其中之一，是他们放火烧了你们的小院，他们支开了你们小院外所有人，甚至我的父亲母亲当晚都被下了迷香，所以府里的人根本来不及救火才造就了悲剧。”东方秀轻吐了口气，将这件憋在心底十多年的事一一道来，现时她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也不再考虑什么后果。

“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都不信，我是亲眼所见，靖文公和你母亲就在火场外冷眼旁观，就是他们放的火！”红笙越说越激动，在她心里，靖文公府就是杀人凶手，眼前之人说的话她是一丁点都不信，不过都是开脱罢了！

“东方笙，求你清醒一点，你的杀母仇人，就是你的枕边人！我爹已经走了，你觉得我有精力编造故事吗？”

“不，不可能，我是亲眼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红笙被问得不断后退，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攀着床沿，不住的摇着头。

“亲眼看见，你是亲眼看见我爹放火了？是亲眼看见他动手了？当时我爹和娘房间都被放了迷香，他们赶到小院时，都已经灭完火了，你又是何时看见他们的？”东方秀越问越气，死死捏着红笙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逼问着。

红笙被问住了，十二年前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中出现，曾经笃定不已的画面却在记忆中缓缓模糊，她不敢接受心底那个答案：也许，彼时大火浓烟，她看错了人！

“当时大火，浓烟漫天，你们被困于院内，应当是瞧不见院外的景象的，你所说的亲眼所见，怕不是自己执念太深，凭空臆想的吧。我爹，爱惨了你娘，从始至终冷落我娘亲，怎么可能要杀你的娘呢？”东方秀叹了口气，抚上靖文公留下的簪子：“话说我爹也是傻，傻到二夫人去世后，重修了那所小院，将所有的摆设还原为之前的模样，不许任何人靠近，更是日日祭奠你们母女，他的一双眼睛，因为想念你们，哭的次数太多已经看不清东西，走的时候，冒着大火冲到小院，就是为了护住这最后的念想，你说，这样的人，会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吗？”

红笙听得心惊，哪怕心中再是摇摆不定，甚至隐隐觉得东方秀的话没错，嘴上却仍是不断地喃喃着：“不可能，凶手就是靖文公，后面种种，都只是他的赎罪罢了，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不信！”一把推开东方秀，红笙发疯似的冲向门外。

谁知东方秀一抽手，赤烟绫从袖中滑出，将红笙拖了回来：“我最后再说一次，杀死你母亲的，不是我爹，是海密！可是杀死我爹，灭我靖文公府的，的的确确就是你，念在我两的关系上，我今日前来告诉你真相，本以为你会忏悔我好给你留个全尸，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又是一出手，赤烟绫卷带着凛冽的内力直朝红笙面门而去。

红笙一个转身，移到架子边抽出剑，接住朝她而来的赤烟绫。赤烟绫缠绕在剑身上，红笙借力就剑指东方秀而去。

东方秀此行前来只为寻仇，自然是下了杀心，招招躲过红笙的攻击，一面寻找着契机攻击对方，赤烟绫就像是一条毒蛇，目光紧紧追着红笙，恨不得立刻就将猎物撕碎吞咽。